说起星期天学生值班护校，现在的中学生会感到诧异——学校有高高的围墙，锁得紧梆梆的大门，专职门岗24小时看守，同时还有老师轮流值班，咋轮得上学生护校啊？他们不会知道，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村初中，学校条件落后，房屋低矮，围墙残缺，大门破败，存在着诸多安全问题，更没有专职门岗，所以星期天老师和学生轮流值班看校势在必行，是大家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心里话，当年作为十三四岁的孩子，其实我们谁都不想护校——在学校圈了六天，谁不想趁星期天在家里弄点好吃的、再美美地睡上半天（那时候还是每周6天工作制）？为了能在家多待会儿，等到值班的日子，我们自发地把大组分为小组，一组从周六下午放学值日到第二天上午八点，另一组八点接班后值日到下午全体学生返校——那时候和现在一样，学生都是周日返校。
说起分组值日护校，这里有个可笑的小插曲：一个周六上午第四节，照例是数学自习课，班主任李老师不在，于是我们几个商量着咋分组护校，正说到兴头，没注意老师大踏步从前门进来了，眼尖的李老师一眼就逮到了坐前排矮个一正扭头说话的我，老师严厉地问我在干啥，面对全体同学，我红着脸老老实实嗫嚅道：“他们后面几个找我……说看校值班抓阄的事儿……。”全班同学大笑，连不苟言笑的李老师都“噗嗤”乐了。
第一组看校需要住一晚上，这是我们值日生最快活的时光。空旷的校园就剩下我们几个人，少了许多紧张，多了十分快活，我们在校园里疯跑、大声唱歌，早把课本作业忘到了爪哇国。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寒冷的冬日在寝室里睡觉。
当年都是大通铺，三间屋里紧挨前后墙排两排床铺，唱够疯跑玩累了天也晚了，我们心照不宣地把几乎全寝室的褥子被子全集中在几张床铺上，下头铺五六条褥子，上面再盖上四五条被子，躺上去几乎不见影儿了！暖和得不得了！床头点上蜡烛，影影绰绰中，躺被窝里露着头或就着灯光看课外书，或继续吹牛侃大山，这样子一直要闹到后半夜。夜深了，大家陆续熄灭了蜡烛，粗细不匀的鼾声相继响起，外面呼呼的大北风从大杨树梢头凛冽地旋下来，疯狂地席卷着屋脊，简直要刮透屋墙，都能听得见呜呜的声响了，可是，我们由于铺的盖的都很厚，寝室里暖暖的，我们睡得很香，早把寒冷挡在了外面。
夏天看校值班就不那么好过了，炎热天气里，寝室低矮，窗户又小，里头闷热的不得了，不知是谁出了主意——夜里睡在教室里，教室宽大敞亮，窗户也大，透风性好，我们并了桌子当床，铺上凉席，有风清爽爽地刮进来，真的比睡寝室强多了！可是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担心：我们是看寝室的，不睡寝室，丢了东西咋办？马上有人安慰：寝室上了锁，不会有事的。更让人惊喜的是，半夜里忽然下起了雨，一阵紧似一阵，还刮着不小的北风，粗大的雨点打着窗玻璃，先是雨脚乱如麻地“啪啪”响，后来就成了“哗哗”的一片。这夜好凉快，我们在雨声里做着美梦，睡得好舒服！
可就是睡教室这一夜，我们寝室缺遭了殃。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是被护校值班老师叫醒的，他铁青着脸叫我们回寝室看看，看什么呀？寝室门锁的好好的呀！……开锁进门却傻了眼：寝室确实没被盗，却遭了昨夜暴雨的光顾——靠近后窗的床铺像被大雨冲洗过一样，连床下都流出稠乎乎的脏水……
啥也别说了，我们几个在老师带领下，赶紧把遭雨淋的被子、褥子、床单拉出来，湿透的拧巴拧巴，全部晒在寝室外的晾衣绳上，各色床单被褥或迎风招展，或穆然肃立，像在召开万国会议。幸亏当时是个大晴天！至于下午返校，同学们有没有埋怨，我们是否挨老师批评，由于时间久远，都没有印象了。
当年我也曾替老师护过校：我同村一个姓宋的同学，也是我的发小，他父亲是学校的语文教师，一个春节假期，宋同学邀我一起替他父亲值班护校，那天晚上，邻村放映露天电影，我们先步行去看了会儿电影，由于我扛着被子，也许电影不太精彩，也许是出于好奇，观众们把目光投向了我，我顿感十分无趣，捅了捅同伴，一起去学校了。
那位同学父亲的办公室兼住室按现在眼光来看，十分简陋：两大两小四张床（另外一位老师也带着孩子住校），加上两张办公桌，剩余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床里墙上用浆糊贴满了废报纸……但由于对老师的恭敬，嗅着作业本教案蓝黑墨水的味道，我仍然感到这里十分神圣。
熄了灯躺在被窝里，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正闲嗙，忽然听到有人抓挠大门的声音，起了床，壮了胆子偷偷开门，“哗……”雪白的手电光照射下，一只硕大的老鼠正顺着铁门柱子急急地往上爬，由于铁门光滑，那家伙爬两步退一步，战战兢兢几乎要跌落下来；再定睛细瞧吓了一跳：后面跟着只油光滑亮的黄鼠狼呢！那家伙倏尔地扭转身，在手电光下，一双眼睛反射着幽幽的白光，“哧溜”一声，只见大尾巴画一个圆弧，那身子就悄没声息地隐藏到旁边的草丛里了，再看那只幸运的老鼠，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初中时的母校校舍，翻盖了好几次了，当年的寝室、教室、办公室……都成了历史的过往，代之是雄伟结实的教学楼、宿舍楼和办公楼，师范毕业后，我也在母校工作二十多年了。周末或者假期，漫步在幽静的校园，轻风拂面，梧桐叶儿沙沙作响，回忆起当年护校时无忧无虑的快乐情景，我在努力寻找曾经的故址，希望上天眷顾于我，能让我追忆到那些曾经的美好，哪怕只言片语……。
2021.01.03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