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系列之二】林氏父子

阳光懒洋洋的舒展着身体，在这个方圆十里荒无人烟的山坡上，一个破败的孤坟默默地躺在这里。荒草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土层，如果不是有一个小小的石碑倒在草丛之中，没人会知道这里是一个坟茔。

老李掏出香烟，抖抖索索的点了两根，一根放在石碑上，瑟瑟的冒着青烟。此刻，除了几只不知名的鸟孤独的几声鸣叫，一切都好似静止了。老李开始陷入到回忆之中，缕缕青烟，让时光不可遏止的倒流......

林牧一出生就注定是个悲剧，不知道爹娘，更是没有姊妹弟兄，一个十足的野孩子。

据葛条爬村的老年人回忆，林牧是村里拾粪的老林在桥底下发现的。当时老林正好走到桥上，听到桥下有婴儿的哭泣声，跑下去一看，包裹里有一个男婴，里面除了一个奶瓶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证明孩子的东西。再仔细一看，原来孩子一只手是六拇指。唉，狠心的父母亲啊。老林抱着孩子，挑着粪筐，晃悠悠的回到村里。

再说这个老林，其实当时才三十多岁，由于家境贫寒，一直还打着光棍，如果要是再收养这个孩子，那这一生估计就成不了家了。

老林一看这孩子，就喜欢的不得了，想到以后自己有人养老送终，倒不在意能不能结婚了。

这个孩子就是林牧。

林牧从小就懂事，七岁开始就跟着老林上山砍柴，虽然日子拮据，但父子二人在一起互相取暖，倒也十分的幸福。

看到和林牧同龄的人都走进了学堂，老林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跟着村里的几个壮年上深山里面采药，想着挣几个钱供林牧上学用，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据和他一起去的村民说，老林看到一陡峭的悬崖处有不少金柴，就不顾众人劝说执意去采，谁知药没采到，一脚踩空，就从山上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待村民下到山底，天已经黑透了了。村民打着火把连夜寻找，可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找到老林。自此老林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无消息。

后来，人们谈到老林时，有说老林是归仙了，还有的说老林被狼吃了。

这一年林牧九岁，自此成了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没了老林，林牧靠着村人们的接济，艰难的度日。没事的时候，他会站在学校的教室外神情专注的听老师讲课。当时李枫刚从中师毕业，到葛条爬村支教，一连几天看到教室的外面的林牧，就把林牧叫到教室里，提问他几个问题，谁知道林牧应对入流。李枫觉得林牧是个人材，就向校长建议，免除林牧学杂费，让他跟班学习。

林牧天姿聪明，老师讲的课，他一听就懂，这让李枫大为惊奇。有时村里的孩子会朝讽林牧，甚至会喊他"六指″、"野孩子″，林牧从来不会还击，更不会发火，只是一脸的怅然和无奈，那种落寞和可怜一直活灵活现的出现在李枫的脑海里。多少年以后，站在林牧的坟前，李枫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一脸的凄然。

林牧在村民的资助下，一步一步熬到城里的重点高中。在三年的高中学习和生活中，林牧没有回过一次家，一个人靠着学校的照顾和老师李枫的帮助，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北京大学，当时轰动全县，他居住的小村也因此沸腾了，来自省市的新闻媒体络绎不绝。林牧成了全村乃至全县的骄傲，那些天林牧忽然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好似从谷底突然爬至山顶的眩晕。

林牧在李枫的陪同下来到了北京，在路上两个人畅开心扉的谈了几乎一天一夜。这个十八年从未走出过县城的孩子，沉默和孤独一直左右着他。在林牧眼里，比他大十岁的李枫亦师亦父，没有他的鼓励，也许他挺不到今天。

李枫在北京给林牧买了一身西服，林牧一下子就精神起来，加上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活脱脱一个知识分子形象。

大学的四年，林牧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支撑了生活的大部分。学校的活动很多，林牧全部躲着，在他心里，学业才是最主要的。

林牧最终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了，拿到毕业证那天，他给李枫打了个电话，虽然是长途，却聊了近一个小时。

几天后，林牧回到了老家，带着鞭炮和火纸，在老林失踪的那个山下，痛哭了一场，那种哭泣声像鬼嚎，又像一只饥饿狼的咆哮，后来渐渐的没了声息。

李枫赶到的时候，林牧已静静的躺在山的脚下，红色的鞭炮纸屑铺了一地，他像躺在绚丽的花丛中。

李枫轻轻的抚摸着林牧已经冰冷的脸，他似乎体会到林牧22年人生的坚持和决绝，他在实现人生的梦想之后，又一次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村民们都在追问李枫为什么会在大学毕业后选择了自杀。李枫拒绝了，其实林牧也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也许老林知道，现在他们该幸福的在一起了。

后来李枫就成了老李，但是他仍然每年都会来看看林牧，每一次他都会撕心裂肺的痛苦半天。

人生有许多种选择，比如林氏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