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来自新疆喀什,不是那种立体精致的模样,浓眉大眼反而让人感觉很厚实。大学一学期相处下来,我印象里的她就像倒在玻璃杯里的纯牛奶,即使残留些许在杯檐,也是不多不少的干净。好像我们这里乱七八糟的繁杂,她都没有,这么简单,这么纯粹。
直到大一下开学偶然机会我俩散步时候,她才告诉了我,她的不完整。
M的妈妈从小便离开了她,在众人都想抛弃他的时候只有她的爸爸站了出来,养她,照顾她。如果说,童年里继母的存在是一场噩梦,如果说当看了一眼多年未见的母亲便知道无话可说,那么,爸爸给的温暖就是她成长的唯一动力。
“我最近很伤心,因为我爸爸和我打电话永远只有两个话题:还有钱吗?好好学习了吗?我们俩的话就像机器人复制进行一样,每一次几乎都一模一样,他从未问过我的生活,难道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点点东西了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不和他沟通一下吗?或许你可以主动去提及你想让他关心的话题?”
“不,我和他没什么好沟通的。他让我学习我就好好学习吧,因为他是我唯一在乎的人,他开心就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俩坐在草坪上,双手撑着地,各自抬头看着天空,“你看今天的月亮是无缺得吗?”我们各有所思。
很多年前,第一次离开家的庇护,外出求学,虽然离家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但确确实实是把我从我依赖的家里剥离了出来。那时候,每个晚上都会站在阳台上和奶奶打电话,是的,每天的内容无非就是吃饱睡好,但却给我一种放下心来的安稳。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我慢慢长大,当我再次听到奶奶那些有点接不上话靠不上题的问候,我内心好像顿时长出一颗一颗的刺,我会用最简单最冷漠的语气迅速挂断电话,我还会一长段时间都不会再和奶奶联系。直到我妈逼问我时候,我仍会甩给我妈一句恶狠狠的话:“没什么好说的。”哪里是无话可说?是有太多的话想说,只是“我认为的冷漠”触犯了我的自尊,我不愿意去承认“我自己认为”的失去。
今年暑假在午休的梦里浑浑噩噩地醒来,便看到了老友“割袍断义”的绝交信。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信的具体内容,但当我往下看,看着她说着我是怎样的惹人恶心厌恶的文字经过眼睛再通过大脑最后传递到心里,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当断则断”,这样的决定连我自己都很诧异。后来,事实证明,我真不是这么潇洒。时不时地,我会在梦里,梦见她,或者是我俩在公交车上我让她坐,看见她笑,我说“我让你,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或者是我去她家,我诚诚恳恳地向她妈妈解释这些日子以来我为什么没有尝试联系她,看见她从房间里出来递给她一封“复合信”,看见她笑了,又小心翼翼地问她“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梦里真的好开心,开心得那么真实。每次醒来发现原来还是梦一场的时候,我会抑制不住对自己喃喃几句:都过去了,你别想了,放过自己好不好。第二天室友问我是不是昨夜说梦话了,我也只一笑而过。
今年春天,我再次决定离开,这一次,是我一往情深的男生。前一天还在絮絮叨叨地给他写着长长的信,准备着要这样长此以往地简单地喜欢着他,后一天发现他似乎不愿让我关注到他的信息,就好像我是一个偷窥者时时刻刻卑微地让人讨厌地注视着他一样。有时候,最令人承受不了的不是波涛汹涌的力量,恰恰是浅滩浪花欲涌却退的压抑与延长。很抱歉,我还是放不下自尊。
直到现在,我也再没有天天和奶奶打电话;我也再没有和老友联系;我也再没有关注他的消息。
十几年的关心,八年的情谊,全心的深情,好像都敌不过我这一点点骄傲不准被别人侵犯的自尊。我们总是要让别人看见自己是如何的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曾想,有一天,也会被这份小心呵护着的不可一世的坚不可摧的自尊反噬,将你拖去绝望的泥潭,还不准你挣扎,因为你只能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有这样,才能保有你的自尊。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听到这句歌词的时候,情绪翻涌堵在了嗓子眼,欲言又止的内容,只有我眼里常含的不会起眼的泪光知道。
自尊总是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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