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三体》作者刘慈欣参加电视节目，和江晓原教授展开一场关于「吃人」的辩论。

节目中有一个环节，假设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他、江晓原和在场的一位主持人，而刘慈欣和江晓原必须吃了主持人才能够生存，那么两人要怎么选。

刘慈欣选择「吃」。

江晓原选择「不吃」。

他是这么说的：「现在只有不选择人性，将来人性才有可能得到机会重新萌发，我会选择带着自己的文明走下去。」

刘慈欣的选择表明人性存在的前提是生存，如果生存与人性发生了矛盾，他会选择为了保留人性而暂时放弃人性，这正如小说《三体》中维德与章北海的选择，即维德所说：「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今天我们就从小说中程心和维德的选择中看看这个论题的矛盾所在。

01 程心：我选择人性

程心是小说中美好人性的代言人，是圣母一般的人物。

程心本来是个孤儿，是养母收养了她。

抚养她的过程中遇到很多困难，但是坚强的养母都一一挺了过来。

本有机会婚嫁，但因为对方的条件是把程心送走，为此养母毫不犹豫拒绝了，最终选择孤独终老也不舍弃她。

程心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养母的爱是她感受到的最恒久的温暖。

正是这种温暖、包容、爱、呵护，培养了她善良、坚忍、富有爱心和责任感的地母情怀。

从小到大，程心都是这样一个阳光型女孩，她爱一切。

这个浑身充满爱的女人，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劝说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云天明把自己的大脑送到「三体文明」中间。

为了看到未来，程心带着爱选择了第一次冬眠。

在威慑纪元，她取代罗辑成为人类第二个执剑人。

在她接任执剑人的5分钟后，三体文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侵。

程心可以选择按下威慑森林开关，如果她按下去，地球文明和三体文明会因为宇宙规则被其他文明消灭。

可是，她没有。

结果很残酷，不过如果她这样做了，地球还是地球，不过不再是人类的地球。

事实上，程心扔掉了那个红色的开关，放弃了黑暗森林威慑，直接导致三体人侵入地球。

地球陷入了灭顶之灾，全球四十二亿人口全部被三体人迁运到澳大利亚「人吃人」，自生自灭。

在扔掉红色开关的那一刹那，不能否认程心对三体文明是有所希冀的，她以人类的标准来判断三体文明，对三体文明抱有侥幸心理。

澳大利亚一片狼藉、惨绝人寰的景象，让程心心碎。她不忍见到人类如此自相惨杀，失明了。

有人来到她身边对她说：我来接你回家。

我没有家了。

「家」这个词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痛苦麻木的心。

人类濒临灭绝，程心无法面对这个冷酷的事实，她双目失明，进入第二次冬眠。

她别无选择，选择地球本身。

这个决断不是用思想做出的，而是深藏在她的基因中，这基因可以一直追溯到四十亿万年前，决断在那时已经做出，在后来几十亿年的沧海桑田中被不断强化，不管对与错，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远在太空之外的「蓝色空间」和「万有引力」号飞船选择发射太阳系坐标。

「三体文明」飞速撤离地球，逃出太阳系。

人类没有灭绝，地球和太阳系随时面临消亡。

第二次冬眠后醒来的程心治好了眼睛，心灵却陷入了永久的黑暗，活下去变成了负担和折磨。

可是为了责任和赎罪，她必须活着。

和云天明通话后，她开始致力于寻找守护太阳系安全的办法。为了保证光速飞船研制的顺利进行，她进入第三次冬眠。

醒来后，她选择中断维德的战争准备，终止了他们的研究。

程心说：我选择人性，我想你们也是。

最终维德以反人类罪、战争罪和违反曲率启动技术禁止法被判处死刑。

对于维德的死亡，程心曾非常矛盾，她甚至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她不加以阻止，人类或许还有更多的机会。

但人之所以是人，除了动物性生存的一面，更重要的还有人性的光辉。人类的生存不仅仅的肉体的生存，更重要是文明和文化的传承。

安全声明没有找出，太阳系消失了，程心和艾AA进入第四次冬眠。

程心带着人类残存的希望走向未来。可未来比死亡更可怕，宇宙整个变成一个大坟墓，所有的历史和文明都变成虚无。

程心又面临着新的抉择。

为了守护地球，现在彻底没有地球了。

小说结尾关一帆对程心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我知道你作为执剑人的经历，只是想说，你没有错。人类世界选择了你，就是选择了用爱来对待生命和一切，尽管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实现了那个世界的愿望，实现了那里的价值观，你实现了他们的选择，你真的没有错。

男性的信任和温暖给予了程心，包容了女性的脆弱、天真，还有爱。

最终，女性和男性一起选择了守护家园的爱和责任。

02 维德：你会把你妈卖进妓院吗？

维德第一次出场是作为程心上司的身份出现的。

他是PLA（也就是行星防御理事会战略情报局）局长，是人类理性、刚毅、进取、力量、冷酷、野心的代言人。

「你会把你妈卖进妓院吗？」

这是他对程心说的第一句话。

程心惊恐地摇头。

在圣母一般的程心面前，维德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

前进！前进！!不择手段地前进！！！

这是维德的口头禅。

在阶梯计划中，最开始程心设想是送探测器到三体人那里，后被行星防御理事会否决，大家都很难受，尤其是程心，她为这个计划付出了很多。

但是，维德简单一句「我们不退却」继续实施这个计划，改成送一个人到三体人世界。

然后计划推进过程中，发现一个人的体重太大，计划再次遇阻。

对此大家都一筹莫展，维德在欣赏了所有人的绝望后，斩钉截铁地说：「只送大脑」。

就这样，计划落到了程心的大学同学，罹患癌症行将进行安乐死的云天明身上。

维德就是这样一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在任何挫折面前都不放弃不退缩，为达目标不择手段，最终做出把云天明的大脑送到三体世界的决定。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有远见的，是正确的。

在威慑纪元，冬眠醒来的维德打电话给同样冬眠醒来的程心，说有事商量，想见她。

一见到程心，维德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了程心，在开枪之前，他告诉程心：「我想成为执剑人，你会同我竞争，而你会成功。」

在程心还没决定竞选执剑人的时候，维德已经看到两个事实：第一个就是人类一定会选程心；第二个，程心会按照自己的思维放弃按下按钮。

当然，事实证明维德的猜测依然是正确的。

程心第三次冬眠醒来后，她中断了维德的光速飞船制造计划，终止了他的研究。

维德抬头看着程心，目光中又露出了那种罕见的无助和乞求，他一字一顿地说：「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维德因为自己许下的承诺，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在知道人类文明存在无望后，他的目光黯淡下来，有什么东西熄灭了，永远熄灭了。

最终维德以反人类罪、战争罪和违反曲率启动技术禁止法被判处死刑。

后来地球毁灭，程心也曾反思，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对待维德的方式，如果不是做出那样的决定，人类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生存机会。

维德和程心两人的对立和程心的选择带来的毁灭性后果恰恰说明「兽性」在生存面前的重要。

03 兽性VS人性

在刘慈欣笔下的《三体》中，兽性指向生存，而人性成了生存的绊脚石，最终指向了毁灭。

为什么？

刘慈欣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的最终目的是借此表达他对人类与宇宙关系的看法。

在人类社会中，我们，尤其是我们中国崇尚「仁礼」，赞扬「忠义」，随着中国的大国崛起，这些原则极有可能成为国际社会的通行法则。

但是宇宙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不知道。可能与地球文明相似，这些以前也有科幻作家写过；当然也极可能宇宙审社会就是刘慈欣笔下的黑暗森林，空间狭小，依据的是弱肉强食的原则，人类的那一套原则完全不管用。

在叶文洁向宇宙发出信号后，一个热爱和平的三体人给人类文明的回答是：「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这就跟霍金之前讲过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要与外星人联系。

跟他们联系，我们人类估计没有好果子吃。

因为人类的道德，人类的秩序在宇宙社会中极有可能是无效的。

如果有一天，人类生存真的与人性发生了矛盾，整个人类社会选择生存第一放弃人性，就如开篇刘慈欣的选择那样，人类真的还能继续走下去吗？

当人类放弃人性后，文明还能继续，人性还会回归吗？

这是一个问题。

亲爱的，你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