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蔼蔼兮,入我心间。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时,江寒枝将身子靠在窗旁,边问:“课题没有学分,为什么还要帮我?”
“你猜?”
还是轻灵的姿态,江寒枝被他扰得心慌。
“我猜不到。”
“你看门外。”
八月下旬,太阳仍然是烈得慌,把泥土都焦出个印子。窗外残花迎光,淡紫的牵牛落了几朵、开着几朵。
惹人垂怜。
“骄阳照大地,落日愁千千。花者三天尽,犹如一夜眠。我帮你,与这烈日夏花是一样的道理,顺应道罢了。”
他又从孟楠桉身上看到了几缕仙气似的,残花残香,蔼蔼兮,从几米外的坛子里飘过来。
来时不曾留意,未想这香气空蒙,清人神魂,却不像是花的香气了。
“我猜你是神仙下凡来了。”
一笑宛然。
课题是传了,孟楠桉正看着。
“理解独到、观点创新……”
学校里阳光更烈,等了三分钟左右,江寒枝才见眼前人豁然开朗起来。
“记得今晚睡个好觉,我还得挑课,你先坐会儿?”
他不解,不过没问,也就回道:“你也是,睡个好觉。”
江寒枝就找了个角,看着孟楠桉选课,从文学选修到各种体育运动,看了个遍后,郑重其事地选了几门。
历史考察与探究、行书的历史与书法,还有太极拳。
江寒枝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直到孟楠桉把头转过来问为什么笑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光笑了,还笑出了声。
是被拆穿后脸皮跟着西风厚,他倾身说道:“不得不说,完全想象不出你打太极是什么样子。”
孟楠桉没理他,埋头点键盘去了。
江寒枝依是在一旁发呆,只不过是靠到了窗户旁,一抬手,竟有只蜻蜓停在他的指尖上。
“这时节,可不像有蜻蜓的样子。”他笑说,是对谁说的,想是“司马昭之心”了。
“是吗?”
孟楠桉选完了课,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让那只蜻蜓先走了。
“那我也应该走了。”
“下次见。”
夜至,星幕铺散却菴蔼,江寒枝张望几眼,铺卷宣纸,拣了只羊毫,写。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东风一夜梦吹扬,不知乡,世无常。
窗外繁星变得更菴蔼,天备是睡了。
钹声迸溅,锣鼓开篇,让人一惊。
“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明显是京剧不错了,眼前蒙蒙汽汽的,江寒枝靠着感觉落座,眸中又豁然开朗起来。
台上举剑的旦角,正倏地站定,正似死生边,眼中多了几许连绵几分坚决。
正是虞姬自刎时。
江寒枝看得怔了神。
风不动,全世界只剩下戏台戏剧,那虞姬唱完“何聊生”之际,高持天子剑,右手又轻垂,就是轻重不匀地将剑横向自己的脖颈,恍惚间,重破血残来。
剑落时,还发出一沉重的青铜声。
随之是西楚霸王自刎去。
江寒枝这会儿才知道为什么“虞兮虞兮”,为什么虞姬自刎,为什么项羽不肯渡乌江了。
若君知我意情深,怎独活?不独活。
雾霭与清风一同暝起,江寒枝被一蒙,耳中还荡漾着刚刚的乐声,挥之不去。
水汽落进了眼眸里,他看不分明,却从风中听见了轻响。
“这场戏还行吗?”
又是白底红纹的祥韵华服,他一步,便有清脆分明的轻铃声,透过迷蒙的雾气,直直击入江寒枝的耳中。
起一怔愣。
不过,“确实惊艳。”
江寒枝不是个爱震惊的主,即使陶醉于一段折子,却并不讶异于孟楠桉会在这里。
虽服宽袖配长裳,可到底是寒秋,孟楠桉造梦多艰,不免打了个喷嚏。
江寒枝一笑,这被风带露的小神仙莫不是——
给他搭了个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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