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的生命

我已经一年半没有回家。昨天下午一点三刻，我乘坐软卧踏上回家的路。我给爸爸打电话，强烈要求，如果来接我的话，我只希望是他来。毫不意外地，他提前半小时到达车站，在凌晨一点的车站，等我。

见面那一刻，没有任何的交流，语言的，肢体的，眼神的，心灵的。

他拿起我沉重的行李箱，放在电动小三轮上，我们就这样回家。一路上，我哈欠连天。对他的聊天没有经历思考。

回到家里，我妈也在等待。她等着我爸的电话，给我做一顿面汤。

这种感觉其实我很喜欢。无华的关心。

然而回到这个家里，马上，我的神经就开始紧张起来。

一眼看到陈旧不堪的洗手间，油烟熏黑的厨房，到处是用不着的便宜物品，油腻腻的锅碗瓢盆，我知道，我肯定会发作，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爆发。

没想到，今天就开始发作了。结果是意料之中，丝毫没有意外。他们没有丝毫的察觉，觉得这一切异常。曾经那么挑剔卫生，那么挑剔洗手间厨房的两位长辈，如果能够回到二十年前，回到他们身强力壮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想？他们恐怕也只会感慨自己的生命变的如此无力。

让我感到遗憾的是，他们根本不可能回去，因为他们再也没有那个精力看到现在的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让我感到悲伤的是，他们再也回不去那个身强力壮的年龄，再也看不到自己现在是如此的消沉，再也活不出一个精气神。他们只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为自己的儿女，外孙做出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更让人心寒的是，他们的这些力所能及之事，并没有儿女外孙的感恩，都是理所当然。更让我感到无力的是，他们也靠这些力所能及之事体现着自己的价值，没有了这些，他们的生命会更加无力。

我离家这么十几年，回到家里。一方面，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有种独裁的快感。另一方面，我一个人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来，看到他们事事周全，花时间花金钱，内心诚惶诚恐。

为什么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六十多岁的生命不应该是这样无力，不应该这样没有自我，不应该这样轻言年老，不应该这样没有精神气儿。为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不是三两天能说清楚的，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把思路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