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写字。有一段时间不要说安静坐下来写字,就算是拿起一本书读上短短几行也是做不到的。那些印刷在纸张上的墨色,如同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的麻绳,无论如何找不到绳索的开头与结尾。身体像突然丧失掉某种与生俱来的功能,比如味觉,触觉,听力等等,感受到因为它的缺失而随之带来的空洞,无助和贫瘠,却无力做出改变。那种失落,很痛苦。
有一段短暂的阅读障碍时期,不能集中精力,意识里拒绝接收书面所给予的文字与信息。另外还有听力的减退。这个听力并不是说耳朵的收听功能减弱,听力下降,听不到细微的声响,而是耳朵抗拒收听喜马拉雅,咪咕音乐,甚至人们交谈,儿童哭闹,车流与机器的轰鸣,所有发出杂乱声响的外物,全部用挡板隔离在耳外。像一个倔强的孩子。
或许是内心产生对于世事万物抵抗的情绪,需要关闭与之交流互通的门。角落,可以使绷紧的神经获得片刻平静。狂风席卷而过的海面,风骤然停止,波涛在水平面下暗涌撞击。
以前听小说,时刻不停。做家务,在路上,耳朵里塞上蓝牙耳机,肖慧的《简爱》,文凯演播室的《悲惨世界》,主播罗宁的《1Q84》,反复多遍,听不够。村上春树的声音世界,一个让人直坠沉迷的比村上春树本人还村上春树的声音,带有厚重浓郁的窖藏啤酒芳香,温暖每一个望着窗外清朗月光想要对某个人说点什么的夜晚,一路从喜马拉雅追到网易云,又到他自已创建的公众号。好的声音与体内深藏的饥渴在一个看不见的点上相融交集,闭起眼睛,看到它如花朵开放,散发出幽幽持久的芳香。
昨天,网上挑选了一只迷你小型无绳蓝牙耳机,黑色,精巧轻盈。用它来继续收听喜马拉雅,听一段文字,一个故事,一首老歌,脑袋的思维与接收功能逐渐恢复。九月末,麻布挎包里开始塞进一本喜爱的书,黑色铅字不再如上下蹦跳排列无章的棋子,逐渐有了秩序,每天可以阅读几页,飘荡如云的心如飞机临近宽阔机场,徐徐降落。
我欣喜于这种慢慢回握的感觉,轻轻吐出一口气。
早晨上班,看到路边大片草丛。秋日清冷空气,阳光亮闪闪落在枯了叶尖的鸢尾丛上,颓了花朵的月季棵上,依旧绿葱葱的矮冬青上。那么明亮,那么温暖,那么干净。要是能拍下这些光就好了,一边开车一边想,这些特别的晨光,像命运在寒冷日子里透出的某种暗示,珍惜,感动。它经由暗夜的冷寂,一寸一寸走向温暖。但身边车流如潮,冒险在行车道上停下来,像傻瓜一样跑去草丛拍一缕阳光,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到。看看,那个人!众人的目光往往能产生强大的制止力,约束我们的行为,不允许身体与心灵游离于无影无形的框架之外。如此想着,车便开到单位门口,大片草丛早已不见,光线变成耀眼无趣的白。
总是有许多东西,一闪即逝,不能抓住。
想起无数个夏日夜晚,半夜下班回家,宽阔的马路上车辆很少。总是打开车窗玻璃,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伸到外面,任由车子行驶带起的风穿过张开的手指,如同光滑颤动的丝绸在指尘缠绕流动,皮肤在暗黑中窒息般绷紧,手臂被风包裹着倾向后方。没有哪一刻比它更觉得自由。时空如风呼呼作响,我不需要抓住什么,感觉,便是全部。
生命的过程不过是一段感觉的过程,快乐与忧伤,畅快淋漓就好。我对自己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