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杨小强去了少林寺。
从学校里跑出来之后,先去找他那几个小伙伴。在游戏厅玩到晚上,在一个小饭店吃饭时候,和另一桌打起来了。原因是杨小强他们四个喝啤酒喝高兴了后,吹牛越吹要高兴,声音越来越来越高。另一桌是三个青年,估计是在谈业务,被这四个小孩吵闹声影响了,其中有一个过来呵斥他们,让他们有点公德,小点声音。这是四个小孩怕是上了头,二话不说,拿啤酒瓶子直接砸这青年胳膊上。于是另外两个青年上来就把这四个小孩一顿狠揍。
派出所来人后,经过调解,把人倒是都放了,没让家里人来领,一是因为太晚了,二是虽然那个青年胳膊被酒瓶子打伤,但不严重,也不想过多追究。从派出所出来后,这四个小孩觉得这顿揍挨的冤枉,主要原因是自己太菜了,要想强大,必须要学本领。去哪里学?异口同声说要学就学最厉害的功夫,去少林寺!
有一个说真不敢去,家里两天找不到他,会出事。被这三个一顿鄙视后,那个就回家了,剩下杨小强三个连夜就去了汽车站。第二天一早就买了去河南登封的车票,一路颠簸,到了晚上才抵达登封。没住上宾馆,因为得要身份证,找了个游戏厅,睡到第二天早上。
到了嵩山后,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妙。因为还有不少小孩和他们一样,也在找少林寺。转了很多冤枉路,到了下午,终于找到少室山,来到少林寺门口。已经关门了,没进去。
附近没有游戏厅,也住不了宾馆。那怎么办?三个小家伙合计一番,心诚则灵,就在少林寺门口,找个僻静地方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进去了。主要是走了一天山路,真走不动了。饿了,就买了几个面包,渴了就花钱买了大碗茶。真贵呀!
喝茶吃面包时候,问卖大碗茶的大叔,少林寺收徒弟吗?
那大叔还不错,说经常都有像你们这般大的孩子来少林寺,说要拜师学艺。我在这里摆摊卖茶都快十年多了,就没见有那个孩子能拜成师的,也没听说少林寺有什么武功,教什么武术。你们来了就进去看看,然后赶紧回家吧,别让家长担心。
这几个小孩一合计,怕是这个大叔是骗人的。少林寺乃天下第一帮派,岂能没有武功。他就是一个卖茶的,怎会知道少林寺里面的内容。吃饱了也喝够了。就找了比较平坦的大石头,半坐半躺等天明。还好找的地方比较隐蔽,没被清场的工作人员发现。夜晚的少林寺是真冷呀!杨小强到现在都怕冷,怕是那晚上留下了心理阴影。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等到摆摊的人开始营业。很幸运,有个卖热汤面的,一碗面要十元,不过需要等。这三个小孩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最后每碗加五元钱,那个卖热汤面的才勉为其难,先给这三个小孩一人做了一碗。付钱时候,杨小强身上带着的这四百元被卖热汤面的和周围卖各种纪念品的看见了。
小孩火力壮呀,喝完热气腾腾的热汤面后,满血复活。这时候少林寺也开门了。三个小孩买了门票进去后,前前后后挨个庙堂都找遍了,也没见练武的武僧。有的地方不让进,就扒门缝看,怎么看也不像什么藏经阁什么的,也没有人来人往。和尚不少,但是没一个搭理他们三个。游人很多,要么是来烧香拜佛的,要么是来游山玩水的。来的路上碰见的也要学少林武功的那几个小孩也不见了。
三个小孩转了一上午,越转心里越凉。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一个路过的和尚: “找谁才能拜师学艺?”
那个和尚看了这三个小孩几眼,也没合掌,也没唸阿弥陀佛,说得很干脆: “电视看多了吧,这都信!”然后杨长而去。
至此,杨小强三个才算死了心。出了少林寺之后,相互开始抱怨起来,抱怨时候手舞足蹈。没走多远,路过一个摊位时候,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回头一看,一个佛像摔在地上,近乎粉碎。
摆摊的老板是个中年妇女,看见这佛像被摔碎,疯了一样,拉住杨小强,让他赔佛像。那俩刚要跑,被过来的几个人拦住,接着围过来十多个人。
这妇女嚎啕大哭,边哭边说: “俺就这宝贝,刚拿出来摆好,就被这小孩一胳膊给打地上。这是俺全部家当呀,让俺怎么活呀!”
过来一个戴眼镜的老人,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手里拿了个放大镜。对着这些碎片,看了会说: “可惜了,这是羊脂玉的,且不说它年份,就这玉质,就值四五千。”
那妇女哭得更厉害了: “这是俺花了六千多进来的,才过了三天,就让这小孩给打碎了。”
然后周围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杨小强辩解机会。关键是杨小强也心虚,刚才是甩胳膊了,至于碰没碰到,自己也没底。那俩心里也默认了就是杨小强给碰掉的。这可怎么办呀?最近是流年不利,刚刚被人家打,现在又惹这么大的事。在游戏厅,在台球桌,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也算是横行霸道。但是面对这么多大人,没一点大杀四方的念头,要多怂就有多怂。
就在这时,来了个穿制服的人。说: “都别吵吵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人里面有个接话说: “刘科长,你来的正好。孙姐的这尊玉佛像,被这个小孩打碎了。这事挺麻烦的,要是这几个小孩子家长在的话,还能赔,这半天了,也没见他们家长过来。”
这个姓刘的科长就扯开嗓子喊: “谁是这几个孩子的家长?赶紧过来。”连喊几声,无人应答。
然后问杨小强: “你父母呢?马上把他们找来。”
这阵子杨小强脑子全是空白,整个人都懵了。对这个刘科长的问话,居然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这个刘科长就问那俩: “你们是一伙的,你俩知道他父母在哪里吗?”
这俩还算是清醒,哆哆嗦嗦说: “我们三个自己来的,父母没来。”
“这就麻烦了!”刘科长说: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家长不在,就是把你三个卖了也赔不起呀!”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也是这意思。
刘科长就给那个妇女说: “你姓孙是吧,先把这孩子放开吧。他跑不了!这几个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成年人,这事还真不好办。就是送到派出所,最多也就是教育教育。怕是你得自认倒霉了。”
听了这话,那个姓孙的妇女哭得更伤心了。
让这个妇女哭了几声后,这个姓刘的科长说: “孙同志你先别哭。这事是挺麻烦,不过还真不能拿这三个孩子怎么样。你看这样行不,先让这三个孩子赔你点钱,剩下的让他们打个欠条,放他们回家,让他们回家叫家长来赎欠条。”
围着的人说这办法还可以。
刘科长就问这姓孙的妇女佛像值多少钱?这妇女拿出来一张收据,给这个刘科长。刘科长就把这这张收据给杨小强三个人看,金额是是6400元。然后问杨小强现在能不能先把零头四百元赔上,剩下六千写欠条,回家给父母说,尽快来赎回欠条?
现在杨小强把这个刘科长当救星了,满口答应。刘科长很负责,认真核实了杨小强的父母信息,还核实了那俩的父母信息。就指导杨小强写了张六千元的欠条,要求一个月之内必须偿还。还让那俩也写了担保,很严厉警告说,如果杨小强的父亲不能及时偿还,这六千元就由你俩父母来偿还。
然后那个妇女收了杨小强的四百元现金和这张六千元欠条。才把杨小强三个放走。
杨小强三个如同困兽出笼,离开人群后,一路狂奔,跑到山下才敢停下来。如何给父亲说这事,又开始犯愁了。好不容易从学校里跑出来,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爹。怕是这事瞒不住了,人家都留了他爹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自己不说,人家也能找到他爹。倒霉透顶了。
学艺少林不成,先回家处理这事吧。
回家呀,得买车票。来的时候,杨小强带了接近六百元,那俩身上不到一百元。现在三个人加一起,剩下九十三元。到了汽车站,已是晚上。一张车票是二十八元,买完车票就剩六块钱了。
早上就吃了碗热汤面,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是六元买不了多少吃的。现在连游戏厅也去不了了,没钱买游戏币,老板也不让进。只能饿着肚子等明天早上的汽车。
肚子越来越饿,得想办法弄点吃的。杨小强看广场边上有几个台球桌,有几个青年在打台球,有了主意。问那俩台球技术如何?那俩信心爆棚。就来找这几个打台球的青年,比几把。那几个青年意思是十元一把,杨小强坚持一把五元,娱乐为主。其实身上只有六元,十元一把真玩不起。
谁成想,觉得自己打得非常好的小伙伴,开球后,就进了一个袋。被对手一杆给收了。这水平差距太大了呀!问那俩还有信心继续不?那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输掉这五元,就剩最后一元了!
啥都别想了,就盼着明天到家之前别饿死了就行!
6
杨福江虽然不着急了,但是见不到儿子,心里还是放不下。挨个找那几个小混混。终于找到一个,才知道杨小强去了少林寺。
知道消息了,心里才算踏实了。算了下,这五百元,应该够这三个小子花个十来天的。怕是没个十天八天回不来。自己去登封找的话,十有八九也是扑空,干脆就在家等他自己回来吧。
厂里也忙,总不能为了这熊孩子,啥都不干了。现在生意已经不是以前了,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能被对手给干掉。把心思放到工作上之后,反而一点不再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杨小强了。
买股票的事情也给财务商量好了。就买一百万股,这些钱存在银行吃高利息,总是小钱。还是买股票分红收益更高。最关键的是买了这些股票,就不用担心生产出来的石膏板销售不出去。虽然现在家庭装饰用石膏板的越来越多,毕竟需求有限。就得靠刘启明的装饰公司,一个宾馆的装饰需求量,就是自己一个季度的生产量,这才是长久根源。并且只有稳住了这个销路,才可以放开手脚,抢占家装市场。
杨小强大半夜回家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是杨小强翻箱倒柜找吃的动静太大才把他惊醒。看他狼吞虎咽吃饼干,噎着了,就知道这小子怕是好长时间没吃饭了。
这里面有事,但是了解杨小强脾气,不能多问多说。这时候只要一句不合适,这小子会扭头就走,就是饿死也不会理他。看了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这点饭店都关门了。正好前两天刚开了家永和豆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说先去找个地吃饭,就带杨小强来到永和豆浆店。
确实营业,但是没有客人,县城夜生活还是单调了些,这样也好,上菜快。叫了两笼包子,两碗豆浆。自己还没开始喝呢,那两笼包子就被杨小强一扫而光。再要两笼包子,服务生说,就剩一笼了。杨福江问杨小强一笼够不?杨小强没说话。杨福江就对服务生说,这笼包子要了,然后再来两盘油饼。
等把这些吃完,杨小强这才说,吃饱了。
回家路上,杨福江看着副驾驶困得不像样子的杨小强,说: “你先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
7
杨小强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一趟少林寺之行,如同一场噩梦。起床后,发现杨福江已经上班去了,松了一口气。客厅茶几上放一个崭新手机,还有一百元钱现金,边上有个纸条。杨小强拿起来看:
“儿子:
爸爸有事要去处理,不等你了。手机早给你买了,忙没来得及送。没做早饭,自己去买点吃的,然后去上学吧。”
这个结局让杨小强感到非常开心。少林寺一行遇到事情,丢死人了,亲口说出来,能要他的命。这老家伙怕是还不知道我去少林寺这事。要是给他说了,非得气死不可。现在我先去上学,哄哄这个老东西,等他高兴了再说这六千块钱的事,反正一个月时间,来得及。真不行就把我姐叫来一起说。真给我买手机了,还算是说话算话,那么我继续上学的话,一个月这五百应该还有。有这五百元,就是老家伙不乐意,我可以当做先借他的。一个月五百,一年就是五千,一年多也能还清。
这番合计之后,杨小强如释重负。并且发现解决这一系列问题只要自己继续去上学就可以了,只要自己在学校里能坚持一年半,啥事就都没有了。想清楚后,精神大振。拿着手机和这一百元,溜溜达达来到学校。正赶上中午这会可以进出,连报告都不用打,直接进了教室。
第二天早自习后,第一节是语文课,班主任的课。看见杨小强,没直接上课,而是来到杨小强课桌边说: “杨小强,你一个星期没请假,没来上课。旷课超过五天,严重违反校规,已经被开除了。现在收拾下你的东西,离开教室!”
杨小强还正想办法编理由搪塞班主任呢?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所有同学都看着他,这时候要是服软岂不是名声扫地呀。没等班主任说第二遍,他站起来说: “老子早就上够了!是你让我走的,可别后悔!”把书本之类的东西塞进书包后,一脚踢翻板凳,扬长而去。
离开学校后,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妙。少林寺这事还没搞定,现在又被开除。要是被老东西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呀!这可怎么办呢?
去游戏厅去找那三个小混混。几个常去游戏厅都没见到人,问老板才知道好久没来过了。那俩前天刚回来没去游戏厅到有情可原,还一个怎么也没来?挨家去找吧,那俩和他一起去少林寺的,偷偷溜出来说,最近可不敢出门玩了,现在还没被打死算是命大。还有咱去少林寺这事,大人们都知道了。得过去这个风头再说。
家是不能回的,自己被开除这事,现在还不能给老家伙说。这几个也不能陪我玩,太没意思了。好在身上还有一百元钱,我先在游戏厅了玩几天,然后再去姐家躲几天,等事情缓缓再回家吧。
自己玩真没意思。晃了两天,钱就花得差不多了。来找杨大美,说自己被老师开除了。和杨大美同居的这位,也是一二皮青,听说老师敢开除自己的小舅子,一下子就上头了。带着杨小强来到学校,找班主任算账。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再三解释说这是学校规定,我没权利开除人,要找就得去找分管教务的副校长才行。这俩哪能听得进这些呀,情绪激动之处,还动手打了班主任一耳光。最后被校保卫科的人给赶出了学校。
俩人越想越生气,晚上跟踪班主任,到了她家。用油漆把她家门给泼了,这才解气。
就这样在杨大美家住了五天。总不是办法呀,杨大美这才出面找杨福江,责问他: “你儿子被人欺负了,被开除了,你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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