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

    昨天上午，我陪母亲去集市买鞋。之前，我曾问过母亲好多次：快过年了，您要不要我给您添置一些东西呢。母亲每次都笑盈盈地说：买啥呢，啥也不买，过年跟平时还不一样嘛。

母亲老了

    母亲每次这样说时，我内心都会有一丝酸楚。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到腊月中旬，跟大多数勤劳的母亲一样，我的母亲也在为过年忙碌着：给孩子们做新衣、赶集、扫房、蒸各种面塑馍、炸各种面食及火锅料、备多样凉菜等，工作量之大绝不亚于农忙时节，母亲却忙得不亦乐乎。其中有些活儿需要跟别的家庭一起合作，如，捏面塑馍、油炸面食等。所以，每到年关，母亲至少要忙碌上半个月。常常记得每年除夕夜包完饺子之后，母亲又从立柜里（方言称quzi）取出孩子们的新衣服，钉扣瓣儿（一种传统的扣子）、开扣眼儿。为了家人，尤其是为了孩子们能够过个开心的节日，母亲几乎每年除夕都会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地忙到大半夜。

母亲老了

    如今，母亲老了（87岁），每天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简单而清静。尽管母亲在日常的饮食起居上不会受什么委屈，但毕竟春节是一个重大节日，不能只是吃好喝好，还需添置一些新衣，才有年的味道儿呀。何况自己儿时，母亲每年都会为我们营造出浓浓的年味儿。如今，该到了儿女们为母亲营造年味儿的时候了。于是，我不甘心地屡屡问母亲过年需要些什么。直到第三次时，母亲才勉强说，那就给我买双鞋吧，脚上这双是棉鞋，开春之后穿上会热。

    终于可以为母亲营造一丝过年的味道儿了！我在猜，自己的这种感觉大概跟小时候母亲为孩子们添置新年衣物的感觉差不多吧。

母亲老了

    于是，昨天上午我驾车带着母亲专门到城外的集市去买鞋（赶集是母亲最为熟悉、也最有感觉的购物方式）。在一个深巷子里停好车之后，我搀扶着母亲往集市走，就像小时候蹒跚学步时母亲牵着我的手一样。然而，母亲大概感觉到我搀扶的力度有些大的缘故吧，于是没走几步，母亲便笑盈盈地说道：你不用搀我，我趁自己的劲儿走就行（这句话很叙事）。自在就好，于是我放手让母亲自己走。母亲小心翼翼、步履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向集市。我也让自己慢下来，陪着母亲一边走，一边感受着母亲的慢悠悠。那一刻，忽然感觉到母亲走路的节奏如此叙事！

母亲老了

    集市很长，不过大多是卖各种过年的食品，好不容易找到几家卖鞋的摊子，却没有找到适合母亲穿的鞋子。后来，我和母亲只好再慢悠悠地返回去。走进巷口时，母亲说，你去里面开车，我坐在这里歇会儿。那一刻，我内心忽然涌起一阵酸楚：母亲老了，走不了太长的路了，对于母亲而言，不会常有的年关显得越来越弥足珍贵了......

    当我将车子调过头开到母亲身边时，看到母亲慢慢从台阶上起身走向车子的那一刻，我内心又是一阵酸楚：感谢母亲愿意让我带她出来赶集，这样的陪伴感觉很是温暖。

    集市找不到鞋子，那就去超市找。重要的不是在哪里能买到鞋子（结果），而是锲而不舍地陪母亲找哪里有合脚儿的鞋子（过程）。

母亲老了

    在超市附近找停车位时，我让母亲先下车在路边等我。可是，没想到等我停好车出来时，却怎么也找不见母亲的身影。那个当下，我内心一急，仿佛儿时找不见母亲的感觉（记忆中只有过一次）。后来我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往超市的方向走，因为我猜想母亲可能一个人去超市了。果不其然，我刚拐过弯，就看见母亲像个既顽皮又懂事儿的孩子站在超市门口儿，好像想要自己一个人走进超市，却又不放心地不断回头看看我来了没有。看到我出现的那一刻，母亲仿佛一下子安心了，我也安心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领悟：母亲走路看似较慢，实则不慢，因为母亲在专注走路。如同叙事，看似较慢，实则不慢，因为咨询师在专注陪伴。

    走进超市之后，还是没有找见适合母亲的鞋子。没有关系的，再去市场看看。最后，终于在一家市场里找到了母亲中意且合脚的鞋子。

    母亲开心的表情像个孩子，我幸福的内心像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