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男子在一家临街的露天咖啡落座。
马格坐里手，背对着大街坐他对面的人叫李桃桃。李桃桃和同居女友近来总吵架，他发现，乍一看小鸟依人的倪雅其实很狂躁，有时几乎没理智。昨晨她为他蒸了一屉小笼包，那是他最爱吃的，可见她极力要挽回岌岌可危的关系。他心软了，包子全吃了。吃到最后，肉馅里却发现了一枚指甲。倪雅十指纤柔，是画画的，绝不可能长出那么男性化的大指甲。
“我碰上食人魔了吧，马侦探？”
“单凭一块儿指甲？那也许是肉店伙计落下的。”
“可上面还连着肉……也就是小手指的一小部分，明白了？”
“你吃素？”
“……你怎么知道？”
“一块冻了那么久的肉你居然从没打开看过。”
“我偶尔也吃肉，可那块不想吃。倪雅说过，那是他前男友留下的。”
“你怀疑她杀了前男友？”
“……然后化整为零，冻进冰箱。”
“恐怖。”
“我有个同学也住在那幢公寓，她说，很多人都怀疑倪雅杀人分尸。”
“你认识倪雅多久了？”
“半年。半年前她办过一次个人画展，那时她和前男友刚分手。”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拿上自己的东西就搬出来。”
“那样的话，你可以按我说的办。”
次日，还是在这个露天咖啡。
坐在侦探马格对面的是李桃桃的同学，她叫范水水。
“你怀疑倪雅杀人分尸？”
“怀疑。”
“为什么不报警？”
“为什么要我报警，报警能给我份工作？”
“怀疑也要有依据，毕竟，同居吵架是常有的事。”
“他们吵的可不大正常，惊天动地，知道吗？”
“你住几楼？”
“四楼。”
“倪雅呢？”
“二楼。”
“我问过三楼了，三楼说，没怎么听见楼上吵架。”
“没人爱管这种事。我诚实是我的错。算了。”
“言归正传吧。除了吵架，还有其它疑点吗？”
“当然有。”
以下就是范水水提供的情报：
半年前，倪雅和前男友同居时经常吵架，经常有东西破碎的声音从紧闭的门窗传出来。有天夜里，这种事又发生了。过了大约半小时，倪雅的门开了，传来有人跑下楼的脚步声。范水水从门镜里(当然，这种好奇人人都有)看见一个穿着大衣和棉皮鞋的人一闪身就过去了。范水水见过出入倪雅家的倪雅前男友，那个冬天他就穿这个。
真正让范水水怀疑的是一股味道。
“一股肉汤的味道，知道吗？”
“我只知道，一般说来，气味总是向上去的。”
“你好像老是不信我。”
“怎么会。抱歉，请继续。”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前男友，楼道里整晚都闻得见那股熬肉汤的味儿。倪雅几乎是不出门的，她是画画的，清高，自命不凡，从不跟人接触。可是从那晚开始，她频频外出，种种迹象都叫人怀疑。”
“一种一种地说说看。”
“她换了个大的抽油烟机，之后肉汤味儿就闻不到了。”
“还有呢？”
“冰箱也换了个大的，和抽油烟机是同一天，冷冻室一定放得下不少肉块。”
“还有呢？”
“她还叫来疏通下水道的，叫来刷油漆的，有天还带回了一把木匠用的铁锯。”
“这些能说明什么？”
“我要是知道，我就当侦探了。你公司缺人吗？”
“谢谢，正要裁员呢。”马格笑着摇头。“我的公司不赚钱，尤其这种调查。”
“可你不想伸张正义吗？”
“正义……一个正饿肚子的人，正义感注定也是空虚的。”
“我可以和李桃桃一样给你佣金。总不能让一个杀人女魔逍遥法外。”
又是一天，仍在这个露天咖啡，马格再次约见李桃桃。
“我按你说的，查到了倪雅的前男友，他在深圳。”
“确实？”
“我们通过电话了。”
“他怎么说？”
“他说，他对倪雅的看法跟我一致：倪雅可能患有某种精神疾病，除了画画，她最爱看铃木光司和斯蒂芬·杰克逊，这也可能是她时常做出怪异举动的原因。”
“这么说，不存在倪雅杀人分尸这回事了？”
“那人正活得好好的。”
“带指甲的小手指呢，怎么解释？”
“肉联厂方面承认了……不久前有个员工的手指卷进了绞肉机。”
马格陷入沉思。
由此判断，倪雅在半年前自导自演了一出杀人分尸的荒诞剧。
可她要演给谁看呢？
最后一次约见是在两天后。地点仍在这家临街的露天咖啡。马格面对的是两个人：李桃桃和范水水。
“我联系过倪雅的前男友了。半年前那个晚上，他和倪雅吵过架就分手了。但他是第二天离开的。范小姐看到的那个匆匆跑下楼去的人，不是他。”
“我就怀疑不是他。”
“那会是谁？”
“倪雅自己。”马格说。“倪雅确实想过杀人分尸，也在前男友的茶里放了安定片。可最后一刻她清醒了……”
“清醒了……？”
“他们虽然同居，但是并不十分相爱，无非是相互取暖。”马格透过咖啡的醇香望着范水水。“而他们最后一次的争吵，起因无非是探讨一个社会伦理问题：扒别人门缝的行为该不该受到惩罚？遗憾，他们没达成一致。”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听马侦探说完。”
“倪雅在最后一刻清醒了，”马格朝街面望过去。“她穿上了前男友的大衣和鞋子，下楼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以便能让门镜后的范小姐听到和看到。过后再从电梯返回，在天亮之前把前男友轰了出去。”
“她这么做就算惩罚我了？笑话。”
“小小的惩罚而已。”马格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该说再见了。范小姐，你最近找到工作了吗？李桃桃有没有告诉你：我的佣金是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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