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惦记着那株白玉兰。
记得是在域多利道旁凹进去的一个歇脚处,不知怎的几次晨跑都没找到。
今天一眼望见,悬了半个月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是了,还是去年那株木兰,蓝天下一树白花,无端惹人牵挂。
其实,玉兰的样子向来并不如何惊艳——它不娇媚,不妖娆,不团簇,不缠绵。
它只是尊贵端庄地开放,临风皎皎,不党不朋。
花瓣莹润如玉,丰姿俊逸舒张,笃定地守住素心一片,它所在处那一方天地,便自然而然地显出静谧来了。
当然已不是去年那一树繁花,可是悠然雅静的气韵分毫未变。
早春时节,它开出了一朵花该有的样子。
我久久凝视,不知为何一株仍在原处如约盛开的玉兰,竟给我如此深切的慰藉。
依前所约,今天和她见了面。
十二年未见的旧同事,既然约见,既然跨海而来,可知必定不仅是同事了。
又一次近距离地望着她,像当年共享一间办公室,对面而坐,随时抬眼都能望见她。
她在小声说话,有问询,有确认,还是那样一丝不苟的、有一说一的样子。熟悉的声音,语调起伏停顿一点儿没变,恳切的语气一点儿没变。
她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投下一小片阴影,素来黑亮的头发里,隐隐藏着些银色了。
我最熟悉的,就是她在工作中的样子;我也一直觉得,她呈现出的就是工作该有的样子。
清晰高效的,条理分明的,不会推诿塞责,没有夹缠不清,该怎样就怎样的——难道这不是工作最简洁最美好的模样吗?
我所清晰记得却难以描画的一切,时隔多年后又在身旁,都还如常,带给我难以言喻的安慰。
我停下晨跑的脚步,捡拾落花。
零落的花瓣素白已污,边缘开始被黯淡的黄色侵染,我却仍将它满怀怜惜地夹进日记本里。
颓败又如何?曾在高枝端坐,静静地看过风景;曾被海风吹彻,俯瞰车如流水马如龙……这样的白玉兰,必定是澄明勇毅的。
就像我们隔十二年再相见时,当然看得到彼此容颜的改变。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见面的那一刻就冲过去抱抱,走街串巷挽着胳膊,春天的太阳下面一起走着,就像当年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肩并肩走回家。
多年没有见面,亲昵分毫未减,简简单单一碗面,说不完的话……
老朋友啊,旧时玉兰仍在,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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