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使用到的各种技术,如果不出什么问题,很少被大家关注。它们好像与我们是一体的。然而一旦它出现了什么不工作的征兆,或者彻底瘫痪了,就会进入我们关注的视野。就好比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身体在日常的工作、生活中是亲密的伙伴,有时候,我们说不清“我”是不是可见的身体还是在这个身体里像水一样流动着的各种感知汇集成的知觉束,也就是“我”。一旦我们身体某个位置出现了报警信号:疼痛,它迫使我们不得不关注它,这个“我”就跳了出来——一个可见的,可触摸到的身体的我。所以,没有谁比一个医生更懂我们自己了。技术也一样。那些维修工程师是对技术最为了解的人,他们与医生无异,帮助我们解决日常使用的技术工具出现老化、毁损种种令人恼怒的问题。
若要认为对技术这么痴迷和关注就像傻狍子一样,那也许是对的,但若没有对技术的关注和态度,我们的日常生活可能就要改换模样了。小时候我就看到爷爷经常收集一些从其它地方捡来的,或拆机器时掉下来的各种螺丝帽和螺钉,放在一个圆柱形的铁盒子里,最早的铁盒子是盛放菜种子的旧盒子,后来又增加了一只饮料罐。我最喜欢饮料罐,因为它是由铝制成的,表面很光滑,还有模糊的镜面效果,而且很少见到纯铝,一旦有喝完了的可口可乐,我就特别喜欢,充满了新鲜感。我记事起,爷爷貌似很会开拖拉机,修拖拉机,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这种经常收集旧物以备不时之需的习惯,传染给我了,那些经常要用的东西但凡能重复利用的就不用一次性的东西,比如,大学的时候我竟然培养出了收藏塑料袋的奇怪癖好。在把它们放在抽屉里的时候,我从来没认为这是一种奇怪的癖好,而只是节约的好品质要求我这样做,直到放在抽屉里的塑料袋多得冒出来了,我才意识到原来日常生活中真的很少用到它们。对物的痴迷会让我暂时忘却不安全感,所以,要把它们存起来好让安全感持续。
然而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接受到的信息都是在宣告,人的精神力量是无穷的,人要珍视人所拥有的独特的理性,所以必须忍得住寂寞和孤独。这样的道路是少有人走的路,所以,目标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领略风景的心情,也只有这是独一无二的。时隔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种独特的追求和体验不过是以宗教式的狂热驱使下掩盖的风一样的年少和青春萌动,用另一种称呼可以谓之无限。在这里,技术是没有地位的,是被唾弃的存在。直到过了许久,我才发现,那时候,活像个古代人在世间游弋。到头来,那些无处安放的青春都交给了硬邦邦的现实,听任他的处置,日复一日地用双手和双脚在大地上开凿出标记着属于自己印记的河道,让河流流向远方。这时候,我也才算完成了作为人的统一。
语言仿佛是一个美丽的怪兽,快乐似乎存在于在和它打架的时光里。然而,一旦我把它当成了我随意处置的玩偶,这头怪兽束手就范了,以至于我可以忽视它的存在。这时候,它只是我达成自己愿望的工具。看,这怪兽原来并不难对付,而且也不那么可怕。通过一道道命令我可以让手边的任何工具做我任何想做的事情。看,这世间多么美,美的不是语言,而是它本身具有的力量。
就比如我现在使用的简书,用它来写文章,不知会带来多大的速率的提升。在我专注于对语言推敲的时候,我是忽视简书的存在,宛如纸和笔,在手上飞舞。
简书不是一个专注于技术的网站,但这里有一个版块专门是为IT技术开辟的,初看起来作为一个文科生的我的确很惊讶。这是两类完全不相干的领域啊!然而,当我了解了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互联网之后,这种惊讶就完全变成了理解。信息技术的核心也正是语言的进化,它操控计算机的指令,让其完成一连串指定的动作,或者形成一个文件,再去操控其他的制造机器进行生产活动,这样描述不免有些简单和粗陋,像我这样对一个任何有着细致分工领域都只是门外汉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权威和科学的,但技术不正是带着这种粗陋才与每个人息息相关吗。能把复杂的操作机器原理和方法用最为平实的话表达出来,岂不更喜闻乐见吗?语言用实用主义去解读,更为朴实,也更实用。
技术的产生也只有在与人身体的各种体验中获得,换句话说,技术天生地具有实用性。因着人的体验而出现,又因人的体验升级而不断更新迭代。也只有人与技术的交互中,人才能体验得真实和真实地体验。这里的技术是广泛意义上的,凡是作实用性考虑的创造物都可以称为技术,而不管它是否是有形的。那么,虚拟的符号连同它背后的意义所共同建立的符号系统也纳入到技术的行列中了。各种不同的新的体验使得人们(主要是年轻的人们)在无垠的未知和荒野中找到真实的根基,然又在感知到的新的体验里不断更新这种感受。在这方面,我遇到了无法言说出来的领域,就像每天看得到落日的黄昏时都会体验到的那样,就像每天醒来的清晨都会体验到的那样。技术改变了我们体验世界的方式,无论是否愿意,它总会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找到你,代替原先的体验-认知结构。就像只有经历过两个不同时间或者空间上的差异的人才会体验到历史的深沉那样,这种体验的改变也只有在不同技术手段之间感受得到。从按键式到全触摸屏式的交互方式的转变,手指感知到的力度发生了质的改变,很多时候,我都看到很多老年人在第一次使用触摸屏手机时,总会像使用按键式那样用力而迟钝地点击屏幕。不过对于学习并习惯了快速敲击手机实体键盘的年轻人来说,这其实算不得什么革命式的转变,因为快速地敲击实体按键的感受本身就意味着按键的力度已经不重要了,不过在实体键盘和虚拟键盘之间确实存在着质的区别,从实体键盘移到虚拟键盘,眼见的交互界面发生了转变,熟悉的实体键盘被撤销,连同与它共在的不用刻意思考就能使用它的状态发生了断裂,旧的那一套似乎不适用了,实体键盘在那里稳固地平躺着,经过多次的使用不用担心它是否会出错或者产生虚假的反馈,但虚拟键盘不是,稳固的根基被撤销了,所以不得不重新寻找虚拟键盘与实体键盘的共同结构,由此重新适应新的交互界面,自我产生新的交互方式。另外,速度在提升的同时,使用手机交互信息在另一个层面上发生着转变——接受、读取、反馈信息是否跟得上。这其实就触及到了哲学的基本问题上来了:物质与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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