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格

遇见k兄是在一栋记不得名字的旧楼。楼的墙面是用石灰粉刷的，能看到不少剥落的痕迹。木制的窗户，都漆成单一的草绿色。我不能确定这栋楼建造的具体年代，但至少是四十年前的产物。

楼道光线很暗。k的手中拿着一张表格。表格上有我熟悉的名词，什么籍贯，年龄，家庭出身，政治面貌，等等。k兄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因父亲工作在县城的原因，比我早许多年离开农村。他见到我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从他的表情看，他手中拿着的不是一般的表格。

顺着他走来的方向，我试图去寻找表格发放的地方。在昏暗的楼道尽头右拐，有一间亮着灯的宽大的屋子。屋里一群人围着一张大大的桌子，神态紧张严肃。他们手中都拿到了一张和k一样的表格。从这些人的言语中，我似乎听出了这是一张或许能改变个人前途命运的表格。我赶紧挤进人群，也急着想得到一份这样的表格。发放表格的是一个中年人，长着一张大大的国字型的脸。穿着的确良衬衫，胳膊上套着一个红袖标。他稍稍看了看我，便从桌子里面拿出一张折了几折的泛黄的白报纸，与其他人手中单纯的表格明显不同。纸张很旧，折叠处已经破损。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我怔怔的看了又看。发表格的中年人没有再理我，又似乎早有准备。我把打开的白报纸又原样折叠好，在手中攥了半天，上前想咨询点什么，但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走出这间屋子，我顺着昏暗的来路往回走，心情十分沮丧。在楼道出口，我居然看到k兄还站在那里。他只是看了一眼我手中折叠的纸张，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或者早就料到结果是这样。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相对而立。准确的说，也就是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然后就各自走开。

从我身后，领过表格的身影三三两两飘过。他们径自消失在夜幕里。和那些影子一起随风而去的，还有我手中的那张泛黄的白报纸。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家的，抑或我直接就是在那栋楼里醒来的。

我醒来的时候，在省城上班的女婿已经出门，女儿依偎着一双两个月不到的小宝宝。两个小家伙，一个面带笑靥，一个梨花带雨。

我忙着张罗老两口和女儿新的一天的早餐。忽然间又想到，我领到过的那张所谓的表格可能还在，但似乎已与我无关。

              2020.10.15 合肥凯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