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也不敢出门,因为几乎没有了昼夜温差。但早餐还得吃,菜也是要买的。
外面没有风,空气中还弥漫着空调散发的热气,没一丝水分,感觉天地万物都燥热难耐。
楼道外的地面上,往日常见邻居家空调冷凝水滴落一片,而今只看得见一点点湿痕。
以前小区树上,长一声短一声叫得欢的知了们,噪子也干渴了,只有偶尔听到几只在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还远未入深秋呢,小区已是枯叶满园。大的小的,红的黄的,一片片躺在地上,踢一脚吱吱作响,踩上去粉身碎骨,人的心也随之焦躁起来,焦躁中又不免有些伤感与失落⋯⋯
也真是应景啊。为驱赶哀怨情绪,打开手机听书,正好推送来一篇贾平凹的《落叶》,朗读者正好是我喜欢的声音好听的云公子。
听着书,不知不觉,心不再燥,安静了起来,似乎空气里也有了淡淡的凉意。
是啊,那些枯落的叶,也是欢乐过的。一春一夏,欢乐的来,欢乐的长,入秋自会欢乐的去。我在这儿心生哀叹,也是大可不必,且十分的幼稚。
不禁感叹:人家贾平凹到底是大作家,看得深远,参得透彻。
其实,一年四季中,我最喜欢的还是秋,尤其是深秋,莫名其妙地喜欢入秋后枯黄的一切。
枯黄里有沉静,有内敛,有稳定,有收获。让人感受到一种凛然归去的从容,一种向死而生的希望⋯⋯
只是,今年此时,遭遇如此酷热的夏季,远远还未到深秋,叶儿们先行从叶柄眼里枯落,节省了水分给根给干给其它的伙伴,虽然是不得已提前凋落,但却是它必然的归宿。
是舍,也是命。命里注定,舍也坦然。
这样一想,觉得眼前这些枯黄的,将落已落的,形态各异的,色彩斑斓的叶子,一片片都散发着生命的光芒,展现着自己最美的姿态……
哦,爱了爱了,这落叶!
附:《落 叶》(贾平凹)
窗外,有一棵法桐,样子并不大的。春天的日子里,它长满了叶子。枝根的,绿得深,枝梢的,绿得浅;虽然对列相间而生,一片和一片不相同,姿态也各有别。
没风的时候,显得很丰满,娇嫩而端庄的模样。一早一晚的斜风里,叶子就活动起来,天幕的衬托下,看得见那叶背面了了的绿的脉络,像无数的彩蝴蝶落在那里,翩翩起舞;又像一位少妇,丰姿绰约的,作一个妩媚的笑。
我常常坐在窗里看它,感到温柔和美好。我甚至十分嫉妒那住在枝间的鸟夫妻,它们停在叶下欢唱,是它们给法桐带来了绿的欢乐呢,还是绿的欢乐使它们产生了歌声的清妙?
法桐的欢乐,一直要延长一个夏天。我总想,那鼓满着憧憬的叶子,一定要长大如蒲扇的,但到了深秋,叶子并不再长,反要一片一片落去。法桐就削瘦起来,寒伧起来。变得赤裸裸的,唯有些嶙嶙的骨。而且亦都僵硬,不再柔软婀娜,用手一折,就一节一节地断了下来。
我觉得这很残酷,特意要去树下拣一片落叶,保留起来,以作往昔的回忆。想:可怜的法桐,是谁给了你生命,让你这般长在土地上?既然给了你这一身绿的欢乐,为什么偏偏又要一片一片收去呢!
来年的春上,法桐又长满了叶子,依然是浅绿的好,深绿的也好。我将历年收留的落叶拿出来,和这新叶比较,叶的轮廓是一样的。
喔,叶子,你们认识吗,知道这一片是那一片的代替吗?或许就从一个叶柄眼里长上来,凋落的曾经那么悠悠地欢乐过,欢乐的也将要寂寂地凋落去。
然而,它们并不悲伤,欢乐时须尽欢乐;如此而已,法桐竟一年大出一年,长过了窗台,与屋檐齐平了!
我忽然醒悟了,觉得我往日的哀叹大可不必,而且有十分的幼稚呢。原来法桐的生长,不仅是绿的生命的运动,还是一道哲学的命题的验证:欢乐到来,欢乐又归去,这正是天地间欢乐的内容;世间万物,正是寻求着这个内容,而各自完成着它的存在。
我于是很敬仰起法桐来,祝福于它:它年年凋落旧叶,而以此渴望来年的新生,它才没有停滞,没有老化,而目标在天地空间里长成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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