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数日的梅雨终于得以停歇,师父今日独自出去会诊了,郁金留在府里检查药材。
晌午时分,茱萸小师父便来到了府上,带来了为自己和师父新做的衣裳。
郁金好生好奇,便问道:“小师父怎么亲自送过来,让威灵仙跑腿不是甚好,也省得你劳累。”
吴茱萸伸手给了他一记打,问到:“我难道不能回来?”
随后娉娉袅袅进到堂上,给秦艽上了三炷香。岁月不留人,如今的吴茱萸已经和画上的艽姊同为二十岁,出落得和她一般水灵,而艽姊却再也不会老去了。
吴茱萸叹了口气,出门来到庭院里四处打量,各类花木草药皆收拾有序,可见郁金这小子还是能干,自己搬出府上后,郁李仁的饮食起居都是他在照料,杂务也是他在做,每日还要和郁李仁学习医理,倒是苦了这小子。
看样子,师兄有我无我果真都一样,我做的,连郁金都能做,我留下来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吴茱萸暗自叹气,在庭院里兀自转着。
是时传来了阵阵急促的叩门声,郁金赶过去拉开门,见是一个老仆,衣帽服饰不比一般寻常人家的仆人,想来又是大户人家差人来问药。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里可是郁李仁大夫的府邸?我是太守家的老管家,我家公子不小心摔着,动着了筋骨,还劳烦郁大夫前去诊治诊治!”老管家拱手作揖道。
“可是我家师父外出坐诊去了,不在府上,要不我晚些通告他,让他前去查看少爷的伤情?”
“情况紧急不容怠慢啊,你帮我去寻一寻郁大夫可好?”
就在郁金为难之际,吴茱萸上前一步道:“我是郁大夫同门师妹吴茱萸,才疏学浅,不及师兄医术高明,若果真情况紧急,管家如若信得过小女子,便请带路,我与你前去。”
管家是益州苏太守家的,他家的公子苏梓檀是益州城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年方及弱冠,常出没于烟花巷落,想必是个不学无术之材。听说此次是被人从房顶上给吓了下来,正经人岂会无端上房顶,还被人惊吓跌伤,一看便不是个善茬。
到了太守府上,只见府邸朱门屹立,宅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回廊曲折,修竹茂林,好生气派。逶迤间到了公子院落里,竟清新雅致,与太守府的辉煌气派大相庭径,轩窗外皆种有文竹,庭里有一二丈有余宽的清池,内植睡莲,池底锦鲤缓缓游动,一副好生惬意的样子;进了室内,前室置有一书房,架上典籍众多,堂中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宣纸上写了一半的将近酒字迹遒劲有力,俊秀洒脱,好一番书生意气。
吴茱萸不禁对这位苏公子有些刮目相看了。想不到外界所说的纨绔子弟竟有这番才情。
老管家将吴茱萸引进了内室,只见里面的床上躺着个容貌清秀的青年男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唇如涂脂,好生好看,尽管此刻他正在床上哎哟乱叫,竟也有些莫名的赏心悦目。想必这就是苏公子了,再看他床前立着一对夫妇,男的气宇轩昂,看来年纪不轻却仍英气逼人,女的珠罗玉翠,尽施粉黛,想必就是太守和他的妻室,至于是妻是妾,吴茱萸就不得而知了。
“民女吴茱萸,见过太守,夫人。”
那位夫人看到来人是吴茱萸,立刻责问老仆道:“这位是谁?不是让你去请郁李仁大夫吗?”
老管家面露难色,不知从何说起,吴茱萸便代他回道:“小女与郁大夫是同门师兄妹,虽医术不及师兄高明,但恰巧师兄外出诊病不在府上,又听闻你家公子伤情紧急,便主动提议前来查看,若夫人信得过小女的医术,姑且容我一试,如若信不过,小女这就离去。”
那位夫人一边叨叨说郁大夫可真是好大的面子,我们太守府亲自去请他也请不来,一边冲着床上的年轻男子说道:“檀儿,也不知这位姑娘有几分医术,万一诊治不好你——”
话还没说完,苏梓檀便哎哟哎哟地怪叫着打断了她:“娘亲,快让她为我诊治吧,檀儿疼的紧,哎哟哎哟……”
说罢便看向了吴茱萸,一双眼睛冲着她一个劲儿使眼色。
这么看来,这位公子定是无大碍,叫得这么大声,也不过是掩人耳目,差人寻医生过来,也不知是何目的,倒不如顺从他的伎俩戏耍一番。
太守忙命夫人退让,谦和地说道:“还劳烦茱萸姑娘好生看看,如若无大碍,檀儿便还是随老夫去拜访周太尉。”吴茱萸上前查看,这苏公子哪里是动了筋骨,分明只有点皮外伤,见他一个劲儿叫唤着痛,想必是不想随父亲前去应酬,何不帮他一把,随时伸出手趁众人不留意的间隙,使劲敲向了苏梓檀腿上司酸痛筋络的穴位,面露微笑看着他道:“苏公子可是这里痛?”
随着茱萸的手落在腿上,苏梓檀只觉腿上酸麻疼痛,像是被小针细细地扎入,又似被众多毒蚁慢慢啃噬,不禁龇牙咧嘴大声叫唤:“大夫轻点儿轻点儿……”
他心下想,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程咬金,断是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却让自己吃苦头,也罢也罢,先在父亲面前蒙混过关,而后再和这位姑娘算账!
见苏梓檀此番叫唤,那个夫人心疼不已,连忙推开吴茱萸,厉声叱责道:“你是什么大夫,怎的让我檀儿这般疼痛?”
茱萸起身退避一旁不予争辩,倒是苏梓檀自己搭了腔:“娘亲,大夫这是为我探诊,若你碰着我也是要痛的,你们别在这里扰得大夫不能好生为我查看伤情,依我看,娘亲和父亲大人先出去,待吴姑娘为我诊断完毕再转达二老。”
说罢将屋里除吴茱萸之外的人通通赶了出去。待房里只剩二人时,竟腾地一下起身跳到吴茱萸面前嗔道:“神仙妹妹,你也知我无病,无奈有苦衷却不便讲出,还望你包涵包涵,同我演它一般,随便开几味益气的药,蒙混过去,我自不会坏了妹妹的名声,酬劳方面他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一脸的无赖相,看起来玩味不已。
看他这幅泼皮的样子,无病倒都希望他生出些病来。吴茱萸觉得好玩,心想要不戏弄他一番,便冷峻回道:“谁是你妹妹,我可比你年长,你得唤我姐姐。”
苏梓檀闻言一把抓住吴茱萸的胳膊摇晃,央她说:“原来是个姐姐,好个神仙姐姐,你可得好好帮帮我啊。”说着整个人竟凑上前来,那张好看的脸倏地置于吴茱萸眼前。茱萸不曾防备,吓得她心下一惊,竟面起潮红,猛的甩开了对面人拽着自己胳膊的手。
“——你好生无礼!且莫要泼皮,不然休怪我不愿帮你,指不定你要下错了这盘棋!”
见她又羞又恼,苏梓檀来了兴致,细细打量了一番吴茱萸,只见她身体昕长纤细,一身青纱罗裙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紫色小花,聘聘袅袅间,不施粉黛的脸上不失闺中秀气,却又多出寻常女子所没有的几分冷峻。实则也是个佳人,倒比自己身边结识的娇小姐们多几分姿色,也添了一些韵味。
苏梓檀便不知起了什么意,不正经地笑着,神情轻佻,宛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不明所以地问道:“神仙姐姐可曾出嫁?”
被他一番打量,吴茱萸心里已有不悦,又被他这般无厘头地调笑戏问,便没了好脸色,厉声回道:“与你何干!”
对方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坏笑说:“这么看来姐姐定是还未嫁人,你看,弟弟明日就前去提亲,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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