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假回老家。
婆婆带上品种极好的红薯苗,宁先生精选了几个葫芦籽儿,女儿捧着三颗糖果,我揣着几粒葵花籽儿,各自打着心中的小算盘,回到老家的小院儿播种。
院子不大,但勤劳能干的公公将它收拾得人见人夸。中间水泥路,左右两边是空地。左边的公墙下早已种了丝瓜,待夏曰雨水滋润,伸出几支柔嫩的藤条,再长出舒展的叶子,那叫一个自在;草莓秧子慵懒地躺于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发成一大片,仔细一瞧,还有一个快熟透的草莓娇羞地藏在绿叶下;最爱的当数这棵桃树。那年我生下女儿,宁先生便种了她。桃树下埋着女儿的胎衣。不知是胎衣太营养,还是公公管理得好,树干已和宁先生的腿一般粗了。开花时,我独立花下,看落红入泥,看他们父女俩在院中嬉戏,感叹时光飞逝,追忆似水年华。待结果时,我们一边摘着吃,一边送东送西,偶遇偷嘴的小毛孩儿,公公爽朗一笑道“吃吧,包甜、管够”。估计是怕桃树孤单,后来就在右边的地里栽了棵梨树陪着她。梨树已长至平房高了,初春时节,桃花吐蕊梨花绽,粉红雪白不染纤尘,尤其是风吹过时,他俩摇动叶子,彼此倾诉,共赏云天,美得动人。梨树下种了些时令鲜蔬,苦苣和生菜长得壮实,着翠衣的小葱们亭亭玉立,两只小飞蛾子扑闪着翅膀,莫非是不知该享用哪个菜?走到竹架子旁,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俯身闻来,不是黄瓜花,移步一旁,竟是苦瓜的小白花,真没想到,苦瓜苦,可花香如兰,真叫人惊喜、难忘。跳出菜地走到中间,一抬眼,就是这院子里的“主角”了,这不是徐渭的《墨葡萄图》吗?是他闲拋闲置小院中吗?每到夏末秋初,十来平的架子挂满紫水晶,串串晶莹剔透,光是看一眼,就生津止渴,路人看见,投来艳羡的目光,我们还是会说:吃吧,包甜、管够!看来,“穷大方”也会上瘾。
公公和婆婆去地里种红薯了,今年这红薯品种好,他老俩都很高兴。宁先生和女儿也都为自己的小希望找到了家,父女俩还畅想着葫芦和糖果长大的样子。只有我握着几粒籽儿在院里发呆。记得曾问过婆婆,为什么总在院里种满瓜瓜果果,为什么不多种些花花草草呢?婆婆笑笑没说。现在我好像明白了,谁不喜欢这收获的心情呢?
硕大美好的果实,沉默安静地埋在大地的胸膛,等着人们来收获。诚如我们,努力地活着,坦然接受阳光或风雨,最终都安静地,等待大地来收获。来时,土地用粮食滋养着我们的身躯,走时,我们须用身躯滋养土地。这种事,想久了,真是和人生一模一样。
黄昏时分,公公和婆婆回到家,捎了韭菜和小青葱,婆婆麻利地捆好,找袋子装了递给我。她粗糙的大手上布满皱纹,老年斑一直从手背延伸到手臂,我接过那蔬菜,心中百感交集。那是一双勤劳的手,善良的手,坚强的手,是这双手为子女遮风挡雨,是这双手撑起曾千疮百孔的家,广阔的土地上,正是这样的一双双手,给予我们每一粒粮食、每一顿饭菜。虽说人在忙中老,泪从劫后收,日子在省吃俭用中过,可我们却不怨不悔,保持着心安理得的踏实感,并对未来抱有一份虔诚美好的信念。忘了是谁说过:清贫之苦不能剥夺什么,也不会削减什么,在极有限的物质环境里,我们会对来自大地的每一样东西都心怀感恩,觉得温饱、平安、和睦才是莫大的幸福。
“此情此景,是不是又想赋诗一首啊?”宁先生打趣。
“嗯……只待他年归乡后,君种葫芦我种诗。”
他看我一眼,低头憨厚一笑,犹如当年。
他不说,我懂得,就足够了。
“妈妈,快过来,种在这里。”
夕阳下,女儿仰起小脸笑着,像一棵盛开的向日葵。
真好,风中静物,温柔与希望同在。
田园记美 - 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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