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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那个时代
“我们写作,只是因为我们有话要说,有感情要倾吐。”
——巴金
公元2005年10月24日早晨,神州六号的凯旋占去了广播新闻的绝大部分时间,巴金逝世的消息是最后报的,很短,像是一条长长的冷流割破喧哗的金纸,留下深而坚硬的刻痕,留下一个时代谢去全部色彩的干瘦的枯枝。
我是个普通的中学生,不知道死亡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但可以确信的是,死亡是见不到光明的,就像是盲人,但盲的不仅是眼睛,还有感觉。比如当神六的返回舱在茫茫草原上等待着一个拥挤着荣誉的黎明的时候,巴金是再也见不到黎明了。他见过一百零一年的黎明,见过海上的波涛中的黎明,见过乡间的翠绿的黎明,见过都市的浓烟中的黎明,惟有这2005年10月24日的黎明,他是再也见不到了。这或许就是终点的意义。一个老人眼中的最后几丝光明在那一刻永远的逝去了,最后的叹息化成流星,划过冥冥的寂寥,划过苦涩的落寞。
巴金的远去让我想起一些人,比如鲁迅,比如茅盾,比如老舍,让我想起他们创造的那个伟大的文学时代,在那个时代里,文学挥出战争的锋芒,她抗争着,拯救着,她站在时间的顶峰上,领受着千百万人的崇敬,我想起那些战士们的枪炮刀剑,想起那片战场上的沸腾的光芒,疯狂的沙尘,锋利的嘶喊,想起那一次次的钝响的捍卫与尖明的冲锋。巴金的远去让那个时代终于画上了句号,一片慷慨的波澜终于平静的沉默在了这个光滑的小圈里。
再见了,那个时代,它可曾知道在今天,文学的声威已经凋尽,被掩盖在杂草的纷乱与茂盛中;在今天,文学被用作面具,衣物,脂粉,涂满了畅销书的字里行间,让空虚的灵魂尽享欢娱;在今天,一个以文学为职业,以文学为理想的人,会被呼作时代的弃子,会被视为落伍的疯子,偏执狂?它可曾知道,有多少善良的作家被批评者的皮鞭抽打着,牛一样累死在大地上,有多少优秀的作品在斯德哥尔摩遭受冤屈,仅因为洋人看贯黄金的强盗的双眼看不懂端正的方块字,看不懂正直的人格,看不懂一个中国人不容弯曲的精神骨架。再见了,那个时代,当我深感理想的冰冷而唯一可见的烛火燃尽了它的温暖;当多少奋斗的青春在苦寒的灯光下用哽咽的笔迹摹出指引者隔绝的名字,当有骨气的当代作家在文学的最低谷中竭尽全力的奔跑,大声喘息,只因为不愿踏上时代所谓功成名就的肮脏的快车;当文学遭受着飞沫,白眼,戏弄,侮辱,摧残,而坚守者只能用身体挡住这一切,因为他的手中只剩下贫穷,饥饿与疲乏。那个时代却这样的离开了,永远的,没有踪影的消逝了。再见了,那个时代,再见了,那震颤过所有大陆的磅礴的涛声;再见了,那凛冽了所有思想的狂怒的风暴;再见了,那惊雷最深沉处的爆裂的奔突;再见了,那地火最滚烫处的鲜亮的宣泄!再见了,那个时代!再见了,那升腾在梦与诗里的翱翔的火鸟,再见了,那盘旋在光与电中的夺目的苍龙!再见了,那个时代,再见了,一个衰弱的民族最凝聚而有力的呐喊,再见了,一曲血战的交响最凝聚而有力的强音!再见了,那个时代!当瞻仰的双目寻觅到的只是浑浊的黑夜,会有泪水洒进追思的湖面吗?当飘扬的思绪触碰到的只是嘲弄的飞雪,会有最雄伟的悲怆啸成天地古今间最长久的呼喊吗?
呼喊停歇了,长久的沉默,世界空虚了,那时代的背影,高大而消瘦的被托在晚霞
血一般的凄楚里,渐渐被刺成了透明。
我听到黑夜粗糙的轧过时间的钢轨,这秋的夜空深广的如江河,月光的细浪显出悼亡者痛哭的银白,四周是沉重的莽原,风急速的刺过,枯萎便翻抖出些焦黄的怆然与空旷,巴金是我喜爱的作家,我深感着已故去时代的冰冷,深感着行进中时代的悲愤。我只是个普通的中学生,实在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祭品来拜奉给过去的文学,又写不出什么鸿骗巨著来重振现今的文学,我太卑微,太渺小了,我所能做的实在有限,只不过是在那个伟大时代的墓前徘徊,欢享一番慷慨陈词后的死寂与冰冷,祈祷上苍赐我以沉睡,饮干长梦的烈酒罢了。
恍惚中记起了巴金曾说过的一段话:“任何时候我都见到前面的火光,那是前辈作家燃烧的心在指引我们前进,我们有一个多么丰富的文学宝库,那就是多少作家留下的杰作,它们支持我们,教育我们,鼓励我们,要我们勤奋写作,使自己变得更善良,更纯洁,对别人更有用,而且更勇敢。”是的,人不为自己的卑微而活着,人活着是为了自己的骄傲,这骄傲是一种信仰,一种意志,一种讴歌。是的,正因为太多的旁观者宁可在惧怕中苟活而失掉了伸张的勇气,所以我要站出来说:纯粹的文学不会消失,纯粹的作家不会灭亡!文学请坚守住你的高贵,是的,文学请坚守住你的高贵。你是精神世界中的正义,你是一种道德,一种良知,一份骄傲的挺拔,一次勇敢的冲击;你是战士,是人性闪耀出你的信仰,是公正铸就了你的品性。你无畏于残暴的邪恶,你所要做的是抗争而不是妥协,纵使伤痕累累依旧不言放弃,总是贫病交加依旧一往无前。人们需要你的保护和激励,你是永不可被替代的力量。是的,坚持住!要相信黑夜总会过去,光明终将到来!艰难至多是一时磨砺,一切对于不朽的掩盖必定只能是掩盖,世上有些东西从来没有变过,有些东西则一定会变,一定会最彻底的变。巴金曾说:“即使遭遇大的困难,遭受大的挫折,我也不曾灰心绝望,因为我知道,笔捏在我们手里就可能产生力量。”
鄙薄者的笑声终将在鄙薄中死去,高尚者的笑声终将在高尚中归来。文学,你要守着梦想活下去,因为你的梦想是人类的繁荣,是读者的幸福,你要拼尽全力站起来,因为人不为被打倒而活着,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倒。因为还有真诚的叹息,还有真诚的泪水,还有真诚的祈祷与坚信,还有真诚的不屈与愤怒。我为你鸣锣开道,摇旗呐喊,因为我感到了新生希望的宇宙,我看到无数喷薄的旗帜在高高飘扬,无数光芒的旗帜在浩荡奔流我看到了初生红日里的有一次鼎盛,天幕上的又一次高潮,理想中的又一次颠峰,我看到云絮羽毛般扇过,那是远行的伟大时代告别的手臂吗?
再见了,那个时代,我也扬起手,我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是蓝天,是大海,是千万种广阔的奔腾,是又一次昂扬的远征。我仿佛听到少年巴金在同样的新生中同样的呐喊,这喊声注入了新的嘹亮,新的光明,这喊声奔跑着,经久不息:加油!中国文学!万岁!文学中国!
雪的葬礼
本文主人公为末代皇帝溥仪,用第一人称叙述。
京城里从未见过这样的雪,大片的雪花集结成阵阵汹涌的浪头,撞击着紫禁城火红的墙壁。到处是狂舞的白色,像是沙漠里漫天的土黄一样让人心惊。无数白点交织成一张大网在肆意围拢和搜捕着,这世界仿佛即刻就要被雪白掩埋。
我坐在宽蓬的马车里,眼看着到了午门。“就到这里吧。”我对那熟识的车夫说。“这样不好吧?”车夫露出为难的样子,“这么大的雪,皇上。”我硬是回绝了车夫,下了车,撑开伞,往午门里走去。在这么大的雪里,伞根本派不上用场,忽然被风猛的一提,便被卷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我不愿去捡伞,只觉得模糊的寒气在层层翻动,像是灵堂里残破的白纱。太和殿往日宽阔的屋顶也早已被雪白裹得严实。天空如同正欲降下的巨大的尸布,四周围墙也大抵如此,几个零星的黄点在挣扎着,但不久终会被俘获。
我木然的站立着,呆望着这悲怆的景象。这难道是为谁的死而设的葬礼吗?到处是祭奠的白色,是寒风恣意的哭声,仿佛苍老无力的呻吟,如同低沉徘徊的挽歌。这是被现实撕碎的梦的颤抖的呓语,是追忆的距离划出的滴血的伤痕,是千万次别离汇聚时爱与痛纵情的喷发,还是在萧瑟里孤独无助的乞求宽恕与怜悯呢?无数个朝代在这里演绎的兴废都无声的消散了,留下这些老去衰朽的空壳,这些只能在浮雕上腾云驾雾的龙,这些再不能威慑恐吓住侵略和欺凌的石狮,以及天地皆为白色的空荡与茫然。
一切都远去了,这座宫殿中的一切都不再具备生命的意义,而成为象征完结与毁灭的标志,我本人也是如此吧。当一切都平静下来,会有人来祭奠这座形如宫殿的坟墓。这些披着白布,沉浸在痛苦中的建筑的生命将成为回忆的叙述和缅怀,它们会用泪来诉说鼎盛,用血来诉说毁灭,用无语的沉默来诉说麻木与荒凉。
我跪倒在雪地上,那雪如同纸钱一样乱飞着,打在我的周身。我仿佛听到几千年来无数已死和未死的人对几千个所谓“皇帝”的拜谒此刻都啸在苍凉的北风里,而且越发响起来,仿佛每个雪粒里都藏着一个被统治者的亡魂。风像是统治者的笑一样翻搅着他们。我看到无数个雪粒在撞击与撕打,无数个雪粒在抗争与奔逃,无数个雪粒在祁福与含冤,无数个雪粒落在疾病与哀苦里,慢慢死去,无数个雪粒的尸体倒在冻结粉碎了的显赫威名上,让这些整日被奢华糜烂所熏烤的宫殿也享受一下封建专制的寒冷吧。
雪终于小了,像是被吸进了某种轮回中去,这场雪好象下了几千年。我缓缓站起身,结束了,我小声说,一切都会结束的,然后新的重又开始。这严寒的冬天就要过去了,这些雪白就要化成涌动的澄澈与晶莹,流到那新的光明和温暖中去了。
我望了望远处雪白的金瓦,继续说道:“当旧时代的水从这世界上流光的时候,新的春天就要来了。
图书馆中的大学精神
大学的意义,与其说是单纯的教授知识,不如说是尝试各种不同的获取知识的方法;与其说是强迫学生承认被社会历史断言的对错,不如说是努力的去给对错以个性甚至相反的解释。存在即是合理,即可成为研究的对象,大学强调的是学术而不是道德,是知识而不是政治,这一点赋予了大学不同于其他任何社会机构的独一特性,而这一特性,应该在这所学校的图书馆中有所反映。
图书馆所酝酿的人文精神的深度与广度,即是这所大学所培养的人才的深度与广度,也即是这所大学的深度与广度。图书馆之于大学的意义,就是海之于鱼,根之于叶的意义,图书馆所要做到的不是平息思想的愤怒而是制造意识的冲突,不是墨守既定的规则而是创造全新的特例,不是寻求安适的消遣而是提炼严谨的思索,从这个意义上讲通俗小说的比例,应该是其中最少的。我们在图书馆中所获得的,应该是完全源自书本的智慧,怀疑,假设和批判。在这里,书本被视为千百年来人类所追寻的信仰而存在,而其存在本身又迫切的要求得到重视与传承,这不仅仅是作者的愿望,也是历史的要求,在思想领域中单一就意味着枯竭,惟有深广才能最终汇成不息的江河,因此图书馆中藏书的精度是极难界定的,而其广度又受着空间的限制,这就给其中藏书的挑选带来了很大的矛盾。人所能掌握的知识总是有限的,而这些有限的知识却能给一生带来无限的效用,图书馆的书籍应该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给人提供尽可能多的能量,在确定一个明确标准的同时,尽可能提供各领域最为精辟,受到历史考量过的经典原著,而选择的时候,要能够对不同的学术派别加以区分,区分的准则应该平均,而不应受到现时思潮的左右,事实证明,真理无法被掩盖,而过于风光的往往不是真理。
开卷有益,这句千年古训所教给我们的,并不是卷页本身所能带给我们的益处。读书之所以能够有别于其他知识获取方式,就在于对于知识,它强调的是发自内心的主动摄取,而不是从外界强观感刺激下的被动吸收,读书的过程,必然要求不停的思考与怀疑,而正是在这一种主动的取得中,知识才能够成为提升人的给养,读书才能够成为塑造人的手段。而图书馆,正是这样一处宁静的所在,因为只有她才能为学习创造自由的环境,充沛的资源和自我人格塑造的机会。正如在纯粹的大自然中可以真切触摸到生命的成长一样,在这种纯粹的学习氛围中也可以真切感受到思想的成长,而培养崇高的人格,塑造丰满的人性,培育批判意识下的理性精神,正是大学办学的出发点和归宿,应该被发扬光大,图书馆塑造一个人的善良,温暖与正义,塑造他独立而理性的行为与精神,然后就如源头活水一样将人送入社会,使社会保持生机与活力。而人也只有用这些美德才能抵挡各方的冲击,最终实现自身价值。
如果把大学比作一盏灯,那么图书馆就是那根核心的钨丝,她是整个大学精神的灵魂和效能所在。因为她的角色不仅在大学校园,甚至在全社会都是无法复制的,如同创生世界的泥土,水,空气与光明。
以上仅为个人观点.
希童
080528
寻找莎士比亚
前天是莎翁生日,亮君在我的蛊惑下一起吃了泡面,算是小小的纪念。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看到雨中萧瑟的风景,灯火初上,天空轻薄的像蓝灰色的纱巾,慢慢飘向方山朦胧的尖顶。
不看莎士比亚的著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高中时候疲惫而忙碌的生活使我丧失了某一种清闲的品味,而大学里过于空旷而苍白的时间,使得我更加倦怠于留恋梦想的激情,于是那位心目中奉若神明者的肖像也就不可避免的模糊了,破旧的舞台消泯进了黑白的尘土,华丽的衣着黯淡去了喷薄的修辞,鲜活的故事远离进了荒凉的记忆。
第一次读莎士比亚是在小学的时候,虽然完全看不懂Hamlet的情节,看不懂这个巨大的荷尔蒙疯狂的胡话,看不懂爱情与复仇,甚至于完全难于理解那个莫名其妙的血色的结尾,但是却深深感觉到了一种隐藏在文字背后的力量,在吸引着我把这个关于复仇的故事读完,结尾自然唏嘘不已。后来我在鲁迅的作品里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力量,冷峻而磅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记得有位评论家在郭沫若的《凤求凰》里说这样汪洋恣睢的独白在东方属于郭沫若,在西方属于莎士比亚时,不禁哑然失笑。疯狂不等于无逻辑,激情不等于无理性,东施效颦者还是大有人在。
与莎士比亚最为亲密的接触是在初中时,在阳光缓流过校园的午后,大地因为威尼斯柔波中的桨声而戏谑轻歌,因为温莎的风流韵事而绵绵欢舞。还有维罗纳的月光,还有佛罗伦萨的花影,还有罗马的车辙,罗密欧徘徊的步伐,苔斯蒂梦娜的叹息,伊阿古的狞笑,麦克白的敲门声,李尔王雨中的嘶吼,哈姆雷特滴血的刀锋,一切的一切,因为过于宏伟而难于描述,因为过于丰富而难于取舍采撷,只有无数种爱在奔突,上升,旋转;无数种恨在下坠,碰撞,撕裂,然后是血与泪,然后是冰与火,然后是红与黑,然后是一扇古门缓缓打开,一个瘦长的身影在余晖里缓缓走来。
记忆在这一刻停滞了,接下来想到的似乎全是冰原,我离我所挚爱的事物,竟然已经如此遥远了,我丢失了太多对于我最为珍贵的东西,现在应该回到哪里去找寻呢?当情感因为远离而模糊,记忆也会因为疲惫而昏暗么?或许只有他的翅膀能够载着我飞离彻骨的寒冷,回归明媚的春野,或许只有那一片不落的风帆能够让我渡过黑色的海水,驶向黎明的彼岸。
莎士比亚生日快乐!
090425
希童
Kiss the Rain 吻雨之恋
一直想找一首歌来描述我对苏中的感情,Kiss the Rain显然不是最合适的一首。这首曲子需要午后的阳光,需要随风摇曳的春天的影子,需要一种渐行渐远的惆怅,需要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无处安放的渴望与万奈。然而我对苏中没有这么光艳的感情,太多的话语深埋在心底不曾诉说,太多的感情却早已随着时间而飘散无踪了。
五一回了两次苏中,第一天阳光充沛的照射,让眼中的一切都充满了金色的欢欣,红楼的古砖显得模糊而沉默,教室的座位被拉开,里面没有人,房前的青草长得茂盛,让我想到在一个暮春的早晨听到割草机隆隆的声响,闻到久被浸润的青草与泥土的浓浓的气息,对于那一刻的我而言,这种味道实在是太亲切又太陌生了。现在这样的长势,恐怕已经很久没有被整理过了。第二天时阴时雨,足底接触着粗糙的路面,抬头看到两边遮盖的树影,似乎有雨滴,但落下来的只有鸟鸣;似乎有人影,但经过的只有风声。碧霞池的水面浮出点点水纹,慢慢划过岸上的倒影,如同回忆一样翻起宁静的光泽。这里经历过了多少种回忆呢?一个漫长的开始和一个短暂的结尾,然后春天凋谢了,然后冬天开始了,然后草绿了,然后叶落了,然后有一个脚步出现在黄昏里,然后有一行栏杆消失在晚霞中。就像湖面上倒映着离别的脸庞,就像手心里倒映着邂逅的记忆。
想起高三时放的课间音乐,风铃一样的声音,但不知道曲名,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了。现在的课间音乐换成了the Legend of 1900 里的 Magic Waltz 和 Playing Love 或许过于漂泊了吧。
希童
090510
八月一日的聚会
凌晨一点的时候,我清晰的听到房间里的钟摆摆动的声音,虽然自己知道已经很累了,但是从试图入睡到现在的两个小时里,这样的滴答声始终陪伴着我,没有丝毫模糊的倦意,记得从体育中考至今已经很少有失眠,但要我彻底从三小时前热闹的同学聚会里回到此刻寂静而黑暗的现实,实在是不可能的。回忆的窗户一经打开,强光便在零乱而真切的现实里烙下刺眼的白影,点滴的短梦被冲淡腐蚀,惟有冰冷的激流冲破脑海的阻隔,汇聚向往昔的至真。原先以为那时的岁月早已被吸入了几张简洁的成绩单,而再也不见了可感的知觉,然而此刻它们却如此鲜活的跳动着,化成无数个树阴里湛蓝的午后,化成窗前浓密的雨声,化成严冬白色的天景,化成那一片最初的秋叶,金色的飘落;化成那个美丽的脚步,向我走来。
我实在无法用最为贴切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对初中三年的感情。因为直到上了大学才开始有意无意的怀旧,而这些满怀着失落的情感更多的是描写高中生活的,而对于之前,则很少提到。有些太过单纯的想法今天看来未免可笑。记得初三的时候为了读完余秋雨的作品不惜以化学考试的三十来分为代价,而当年青涩的作家梦对于今天的我已经成为回忆中短短的慰藉。还有在黄昏的操场上带球飞奔的感觉,信仰中足球所应呈现的法兰西三色的光辉,为着自己球队的每一个进球而欢呼,直到经过了两年文科班的陶冶才开始无比渴求这一种男人的狂野。还有为了给好友庆生排出整整两排热气腾腾的大排面,拍着大腿讲一些辣味的奇闻,有时成群结队的去老妈,穿过拥挤的文化市场,新到的杂志总会被毫不留情的翻烂。当然也有一两段只有开始,没有结局的单纯的故事,见到她时手足无措的窘态,心跳依旧如此鲜活。
然而回忆毕竟只能是回忆了,虽然竭力想要延续参加新概念时的随意欢快,但是深远的回忆是无法用过于青春的话语来表达的,我没有故作深沉的意思,只不过是在黎明的现实到来之前借着遮掩的黑夜拾起往昔时光倒影的碎片,在文字间做片刻美丽的清梦。
希童
080802
巴黎印象
对欧洲的记忆或许已经沉睡在冰冷的白雪中了,我原先只期待它能在另一个春日里孵化出嫩绿的青草,仿佛琉森湖阴霾的天空在午后的阳光里苏醒为微笑的蔚蓝:奥地利的那片消融了最后晚霞的山岭,瑞士宁静的村庄间摇响的铃铛,荷兰巨大的风车,还有布鲁塞尔的街灯,还有维也纳的马车,还有,还有巴黎,对了,巴黎,最引我留恋的落叶,阶梯,墙壁,屋顶,街道,行人,连空气中都流动着香味的巴黎.
“如果你爱一个人,带她去巴黎吧.”
我对于欧洲的认识,是从巴黎开始的,还是很小的时候,得到了两本风景明信片,一本是卢浮宫的名作,另一本则是巴黎的建筑,前一本里还记得一张《泉》,画面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孩,肩上披着深褐色的长发,两手握着一个瓶罐,泉水从瓶口缓缓流泻,从卷曲的长发流向光滑的肩膀,安道尔并没有把流水的形态画的过于具体,于是少女的肩上就多了一层隐隐的光泽,暗示水的流动,整个的人物像是凭空漂浮于水面,但并不是以神的姿态,而是一个切实可感的平凡的女孩。我那时并没有见到过多少裸体形象,于是这是第一次让我感受到艺术的所谓震撼力,尤其是她的眼神,真挚而且纯洁,含蓄然而明亮,那时我第一次异常放肆而贪婪的看一个少女的眼睛,好象从她的眼睛里,可以通向天堂的圣洁,可以回归明媚的春野,可以充满欢欣和勇气的去爱与被爱。未来是那么的接近,可感而且美好,生命可以如此的闪烁,鲜活而且骄傲。虽然在那之后经历了很多事情,让我对未来和生命改变了天真的憧憬,少女的眼睛也并不都是那么美丽而且耐看,但就如记忆的风拂开时间的沙尘,露出古老的刻痕一样,一切终又变得简洁而且明晰,原来对于这些事物的印象从来没有改变,巴黎就是少女的眼睛。
后一本里印象最深的是一幅巴黎圣母院的背影,镜头被拉的很远,并且留出一半的画面给了傍晚的塞那河,金色在水面上不安的跳动,即使是在现实的静止里,也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这些火焰充沛的生命力,好象时间一样在每一刻里不停的创造与消逝,好象诗歌一样,茂盛而敏感的意象在冥想中呈现,然后幻灭。余辉在巴黎圣母院的墙壁上黯淡下去,过于沉重的沧桑感让这座建筑在天地间无限的喜悦和安详里噙满了悲伤的宁静,阴冷的光线让富余表现力的花纹模糊的好象尘埃。整座建筑好象被寄予了一种与这个时代很不协调的思索,一种近乎荒诞的无语沉默,最终弥漫出严实的高墙,成为了整幅摄影的情感。与先前见到的正面的辉煌不朽很不相同,巴黎圣母院的背影竟是如此灰暗而衰老,庞大,臃肿,而且悲哀,仿佛一艘废弃了的古船被锁在时间的渡口,等待并绝望着,等待是最漫长的绝望,绝望是最彻底的等待。那时的我并不懂得什么绝望与等待,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样事物截然不同的两面,这与我先前的判断产生了矛盾,让我苦恼了好一阵。我至今还不能确定巴黎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两面,随着原先在我心目中一个个光辉形象的破灭,这一种预感明显的增强了。
在巴黎的最后一晚,我们来到了红磨坊,毕竟已经成年,所以也就可以进行这些西方上流社会的娱乐消遣了。冰冷的香槟酒在酒杯里冒出优雅的气泡,在昏暗的光线里浮现出丰满的肉色,而后渐变为血红。接着是赤裸上身的女演员在舞台上尽情的歌舞,鲜艳的服饰,鲜艳的身体,鲜艳的掌声与喝彩,在追求视觉冲击已经成为习惯的今天,如果不是这些迷人的胸部,实在没有了新鲜的看点了,可能无论走到哪里,这样的节目总会很受欢迎,虽然在某些人的眼里追求艺术的至美有着无可非议的光荣感,但如果把这样纯粹的商业化表演说成是艺术,那么世界上不是艺术的东西实在少的可怜了,我并不排斥色情,任何人都无法掩饰内心原始的冲动,当然也不会把衣冠楚楚的绅士淑女看成是多么道貌岸然的伪善。但这样的节目,实在不愿再看第二遍了。在临近期末的时候,我看了它的一部同名电影,就是妮可.基得曼的旧作,一个与茶花女如出一辄的爱情故事,影片的音乐的确非常感人,特技效果也很前卫,但除去此,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疑惑于今天的电影是否已经陷于模仿与重拍的怪圈,或者再没有编剧愿意进行真正的创作。不知道那天的演出过后会不会也有这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哪位美丽的女郎会邂逅哪位长相英俊且极有才华的作家,然后陷入热恋,然后在一个野心贪婪的资本家的干预下被迫分手,最终双方冲破阻隔,欢聚团圆,突然女子深患重病,溘然长逝,作家在打字机前写下这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引得许多廉价的眼泪。这是多少年不变的陈词滥调啊,但还是有许多人在追求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结局或者只是先前的一小部分,追求伟大而忠贞的爱情,还是有许多人会在电影结束时潸然泪下,因为他们相信爱,他们不希望故事的结尾会如此现实,其实这样的结尾已经很不现实了。我也很是怅然,虽然从小对巴黎的印象并没有舞台那么明亮刺眼,但现今却深深的感到,巴黎正在走向匮乏。一座城市凝聚了一个多世纪的创造力正在不可避免的散失,那些激动人心的建筑正慢慢融化进黑夜,还有所有的传说,历史和纪念日离开了人们的内心,重新被吸入了书本泛黄的纸页。
这或许就是巴黎吧。梧桐树叶被剪成细密的阳光,在空中飞成一片宁静的蝶影,向上是很高而且很蓝的天空,承载过多少伟大的俯视和仰望,自由的鸽影展翅而过,一瞬的飞行就在羽翼上留下了金色的温度。对于巴黎,我或许就是这样的一只鸽子吧,短短的两日,晴朗而且清晰,没有短短的细雨飘过长长的街灯,打湿古旧的路面;没有过于绚烂的灯火照耀着塞纳河的船桨和柔和的水声;没有想象里的那段有关黄昏的故事,和“泉”相遇在树阴下的水边;我对巴黎的印象可能过于黑白而且含蓄了,我对自己所爱的一切都有着失意的热情,我是多么的留恋曾经破碎的理想啊,但是巴黎,毕竟是巴黎吧,落叶,阶梯,墙壁,屋顶,街道,行人,连空气中都流动着香味的巴黎啊.
2008年1月
我这半年
静静的坐在网吧的沙发上,看着摄像机的视野拉回到了宽阔的广角,四幕低垂下镁光灯强打在鲜艳的草坪上,衬出红白蓝远去的背影。
上次来网吧包夜是半年前的冬天,郁闷的结束了高财期中考试,同法国队一起经历了惊心动魄的90分钟,目送着他们相拥进入南非的大门;这一次却目送他们离开。对于比赛和球队我已不想再多说什么,在巨大的困境面前最为温暖的,就是保留住希望。
半年来自己经历了很多,无论是在哪方面都觉得自己所接触着的是另一个世界。同专业课的态度渐渐走向和解,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强制的,而出色与平庸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普通,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而在接触口译的这段时间里,我深深的体会到,无论具有怎样的天赋,如果没有切实的执行力和意志,兴趣永远都只能是兴趣,无法转变为现实的才能,而真正能为自己挣得面包的似乎绝不可能仅仅是赤手空拳的理想。与其躺在宿舍的床上做梦,不如去图书馆圆梦,是梦想成真还是跌回现实,不知道自己的梦会怎样醒来。
新东方同宿舍的老哥问我过高口是怎样的感觉,我说没什么感觉,反正翻译老师所谓的“云淡风轻”是没怎么体会到,这当然没有丝毫矫揉的意思,坐在候考室里也没有了中口时的那种紧张,很礼貌的看看美女,想出几个观点来,五分钟就过去了。而口译的全过程只能证明自己一个月的准备没有白费,还有考试那天碰巧状态红头,结束时看到老师会心一笑,心里也就有了底了。
很想念去年暑假新东方的宿舍和同学们,当然还有老师,苍翠的树木掩映着白色的大楼,食堂里的粢饭糕,大门口的章鱼丸和馄饨,还有坐了三站车才买来的多力多滋,以及那次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如果说在大学的三年中体验过最好的自习氛围,除了学校图书馆的大厅,就是那儿的教室,不常见的雨滴闷闷的打在玻璃上,把窗外染成一片婆娑的记忆;朝霞浓浓的洒进来,感觉想要融化在那样的光里。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能拥有那样充沛的时间忘我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梦想仿佛是一只风筝,与我相连的不过是条细细的绳索,一旦收到手里,就丝毫不见了它空中飞行的姿态,而是那么普通。或许梦中仅是一瞬,醒来却已千年。如果还留存着少许追赶的心情,还是好好珍惜吧。
一直喜欢叶芝在茫茫人海远端眺望的那张侧影,孤独的前行者获得了自由的平静,在喧嚷的灯火尽头露出安详的微笑,人生获得如此状态更复何求,远离尘嚣,和曾经的自己相遇在最美的地方。
祝愿自己期末考试顺利,暑假注定是忙碌的,一定要好好把握,感谢所有在拼搏高口过程中帮助和支持我的朋友们,如果这一张小小的证书能够带给我些许快乐的话,我最先想与你们分享。
多一点自信,多一点乐观。
法国队加油!法兰西万岁!
希童
100623
写在告别之前
夜已经很深了,南京连续下了三天雨,今晚终于没有了缠绵的雨声。但是清冷的空气带着阵阵微湿,散放在老城斑驳的鼻息里,似乎就要化成一场漫漫的长梦。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鸣笛亮如白昼,仿佛时间的鞭影,炙烤在梦境铺展的花纹上。
南工程应该也是如此吧,只是那儿的鸣笛应该更响亮,笼笼的车辆卷着翻滚的砂石,掀起狂躁的夜风,暗流在田野的胸膛里。方山的尖角应该早已隐去,只有学海湾的水波,在街灯昏黄的照射下碎成漫天的星光。
图书馆应该早就闭馆了,文理楼会更早,南馆也如是,学海湾前听不到轮滑的声音了,超市也开始打样,不用再忍受楼上吼叫的荷尔蒙。女生宿舍前发生的种种,也临近尾声,男生宿舍里的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可惜我的床铺已经搬空,不然,多么想再回到这样的夜晚。我们宿舍是熄灯最早的,115会传出季神动人的歌声,大哥会开始各种辩解,小飞机则发出阵阵嗤笑。圈胖子穿着拖鞋跑到门口,叫嚷着琛哥开门,沉默好久,得到的只有惊天动地的一声傻逼。
多么想回到这样的夜晚,亮哥会从床头微微翻身,讲起火车上的各种奇遇,阿德会在五指连发短信的间隙爆笑几下,然后讲起美职篮的新闻,龙王则时不时的下床上厕所,恩,次数真的很多。我则在被窝里玩足球经理,刚辞掉了AC米兰的主席,要去丹麦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可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夜晚了,和垄哥挑着实况,回忆着当年的情境,虽然画面已经十分粗糙,可是小罗在他的指尖依然乱舞迷踪;包夜看球时季扬早已睡死过去,可是在进球的一瞬又会突然惊醒,喊了两句之后又睡了,新文化的女网管会被叫来端水送茶无数次,大家的脸上都写满邪恶的坏笑;和柴导各抒己见,快意评球,说实话,丝毫不逊于蟹黄粥之流。
没有这样的夜晚了,那天踢完告别赛离开学校,面对送行的同学们,实在难掩悲伤,四年来总是关注于自己手中的种种琐事,而和大家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对于大家兄弟般的热情,又实在无以为报,竟如此一直亏欠着。以致看到欢声笑语中开黑而去的身影,心里总有些淡淡的失落。而在大谈DOTA的种种时,又只好知趣的闭嘴走开。自己的固执与单纯葬送了大学四年本应有的许多快乐,一直以为完成目标后总有时间回来欢度青春,没想到目标永远在更新,年华却已老去,弹指之间,泪水里已满是遗憾。
唉,不多说了,明天之后我又要奔赴新的战场,何时再相见飘摇无期。今后的日子大家一切顺利吧,DOTA是一定会好好练的,你们先别笑,下次开黑,不要忘了叫上我哦。
希童
110615
18/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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