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老人和坟（三）

村庄/老人和坟（三）

人们都喊他孔夫子，无论是恭维，是戏谑，还是尊重，他一律接受。

他身材瘦长，前额宽阔而铮亮，高高的鼻梁，双手不知是什么原因总在抖，这可不影响他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找他张罗，记账写请柬，安排酒席，无论多大场面有他就妥妥当当。

他是个宗族观念很强的老人，爱教训品行不端或行事不妥的年轻人，遇上哪里有纷争他会主动主持公道，对族里人很是照应。而村里大家有事也是第一个想到找他。

村庄/老人和坟（三）

每年过年是他最为忙碌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对联都找他写，庄稼人就图个吉利，连猪圈、牛栏、稻仓上都要贴上他写的红联，像什么‘六畜兴旺’，‘五谷丰登’之类的，他经常要加班加点写到过年的鞭炮已经燃放才收工。

我小的时候有点怕他，觉得他身上有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家靠近山边，被称作‘小九华山’，有很多的台阶和斜坡，我们从小就按大人所教喊他：九华山老爹。

村庄/老人和坟（三）

九华山老爹的晚景有些凄凉，长子先他而去，媳妇改嫁，长孙生活无着落，靠叔叔们照应着，没过几年，他的三儿子精神出了状况，疯疯癫癫的，面对这些他有心无力，该是怎样的伤痛！就在那几年间，他苍老了很多。

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他家，我和敏相约着在那附近转悠，去了他家。他靠在走廊上的藤椅里，身上搭着一层薄毯子，整个人深深地陷在椅子里，毫无生气，曾经极具威慑力的眼睛暗淡无光，在那一刻，他一点也不可怕了，我能感觉到生命的气息在慢慢地剥离他，草木枯了还会逢春萌芽，他会吗？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他的死讯，从此，村里再不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