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幺幺

大年三十的下午，姑姑来访。说是姑姑，其实跟我同岁，只是辈份比较大。在农村辈分大压死人，见面无论如何也是要叫的。一直觉得自己很吃亏，所以我在叫她的时候都会带上她的名字，很多年都极不情愿的叫“小四幺幺”。

小时候我们一起长大，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假小子。从来不跟女孩子玩，心心念念的想玩点男孩子的游戏。所以我们一起干过不少坏事。当然我也没少给她扛过锅。我们一起放牛，她让我去偷别人的香瓜，她望风，结果我被抓了，她跑得没了影子……我们一起打栆，我在树顶上打，她在下面捡。等我从树上下来，她带着枣不见了踪迹……她也不总是不靠谱。比如，她会从家里偷拿了土豆和红薯在野地里偷偷的烤了一起吃。有一次居然偷了她家的一只小仔鸡，也不知道哪里学的，糊满了烂泥放火堆里烤。也许泥有问题加上鸡毛都没拔干净，又没放任何调料，臭烘烘的，我们只得把整只烤熟了的鸡埋在地里。不幸的是很快东窗事发了。不过那次没让我背锅，她挨了一顿胖揍，始终没有供出来我。从那以后，我对她更死心塌地。随叫随到，生生成了她最得力的帮手。她妈妈 也就是我叫奶奶，做的辣酱特别好吃，每次她都会分给我一块锅巴 ，并把上面涂满了辣酱。我都是冒着鼻涕泡泡，充满感激的伸出小黑手接过来，兴高采烈的嚼着，那是记忆中最美的味道……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出门了，她留在村里。很多年里极少见面。她结婚了，嫁给了我的同学。那个同学也是我的好哥们，我们经常约着凌晨五点（天都没亮），一起走路去上学。听说他们成为一家人，我也很开心。后来我也结婚了。大家都不再提起儿时的糗事。没有了更多的话题，见面似乎有点尴尬。再后来，我们同一年生了娃。有一年我带娃回娘家，让两个娃一起玩。才一会会儿功夫，我娃气喘吁吁满脸紧张的跑回家，拉着我说：妈妈，你那个姑姑太凶了，孙俊杰（她娃的名字）在家挨打，我怕她也打我……我忍不住想笑，说：妈妈从小也挨过她的打。没事的，她应该不会打你。你过会儿再去找俊杰玩……

如此，又过了十多年。今天下午再见到她，说不清的兴奋。我一把抱住了她。叫了声：小四幺幺，好久不见啊！两个45岁的女人坐在火盆前，时光迅速倒流，从四五岁开始记事起，一直聊到现在。似乎又重新活了一遍，谈论的那些遥远的像是别人的人生。如今，她早已经不住村里了，到县城里买了房。夫妻恩爱，娃子乖巧，满脸都是幸福的模样。我畅想，40年以后，我们脸上布满了蕾丝，我叫声小四幺幺，她咧着没牙的扁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