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

城里新开了一家赌坊，今日第一天营业，热闹无比，但最热闹的还是当属最里面的那一桌，里三圈外三圈围的水泄不通。

一个小伙计在用力上下掷骰子，旁边一个紧闭着眼睛的男人耳朵动了一下，直到小伙计把骰子扣到桌子上，他才小声地对旁边的小女子说：“压小。”

她得意扬扬的把几块碎银子压在了小上。几次下来，赢了不少，周围人也看出来门道，跟着这个小女子押宝准赢！

没过一会儿，赌坊里有伙计认出了他。

“又是你这个瞎子！以后这赌坊你不准来！”

这个小女子叉着腰理直气壮的回击：“凭什么？你开赌局还不让别人赌，有本事你别开啊！”

“狗日的，给我打出去。老子不跟你废话，往后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说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拿着棍棒就把他俩打了出去，出了门，这个紧闭眼睛的男人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她赶紧把他扶起来。

“轰什么，我们自己走就是了。”她脸上挂着一副埋怨的表情。

“流儿，你看这是什么，我摸着怎么鼓鼓囊囊的，还有点硬。”男人伸手递给她一个东西。

她双眼立刻放光：“小瞎子，你可以啊！有两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流儿抢过来狠狠亲了这个大钱袋子一口，这下够他们混个大半年了。

小瞎子从小就是个瞎子，流儿是他儿时在大街上捡的，两人相依为命过了很多年，坑蒙拐骗的活根本没少干。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多了一个神技能，也许是眼瞎的人注定耳朵就好使吧，听骰子的声音，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数。

“跟着你瞎哥，永远有肉吃。”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刘海，昂首阔步的走了。

“哎，哎，你个小瞎子，看路行不行啊，你撞人家摊上了。”

哎呦！

流儿捂住眼睛没敢看这一幕，小瞎子直接撞在了买肉的摊上，脚趾头戳到了木桩上。引得卖肉大汉一阵大笑。

二人向前走一段，买了一只烧鸡，四两小酒，吃饱喝足之后她问小瞎子，将来想做点什么，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思索了一番后，豪情万丈地说：“仗剑走天涯，我倒要看看你整天念叨的红色黄色啊到底是什么颜色！”

流儿没有回答他。

晚上流儿趁小瞎子睡着了，从一个破烂柜子里找出几个钱袋子，她蹑手蹑脚地借着月光数了一遍。心想，嗯，够了，明天我就去找百草先生，求他给小瞎子治病。

如此想着，她安心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流儿告诉小瞎子，她有事出去几天，嘱咐他，让他好生照顾自己。

流儿走了整整一天，脚都磨了好几个大泡，才上了百留山，找到了白草先生的家。看着紧闭的大门，流儿“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恳求百草先生救救小瞎子。”

……

没有回音。

但她不放弃，又在门口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百草先生才打开门让她进来。

“看你如此有诚意，那我就救救他好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爱财，可出了财之外……”

流儿揉着跪得又僵又疼的膝盖，说：“钱， 钱我带够了，除了钱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当真？”

“当真！”

百草先生摇了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我要你的声音，还有你的人！”

说完后，他一脸戏虐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流儿。

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只要，我只要小瞎子能看到东西。”

“好。”

说完这句话，百草先生就抹去了流儿的声音，给了她一身小药师的衣服，让她从此跟着自己采药、研制。而他则带着药下山去找小瞎子了。

小瞎子很开心，他迫不及待地吃了药，明亮一点点浮现在眼前。他激动的左看右看，最终问百草先生：“流儿呢？肯定是她找的你吧，我要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长什么样！”

“世间再无小流儿，只有阿梦百留山。”留下这句话，百草先生就走了。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鱼和熊掌也不可兼得。

小瞎子不懂百草先生的话，心想这有什么难的？自己凭着声音也能认出她来，多找两天就是了。

可他找啊找，找了小半个月都没找到，这下心才开始慌了。他开始琢磨百草先生的话。“世间再无小流儿”是不是就是说，流儿已经不在了。

小瞎子背起包袱，准备去百留山找百草先生。他穿过荆棘，趟过淤泥，有了很久才找到了百草先生的家。

不顾满身污秽，他像流儿当初一样“扑通”一声跪在了百草先生的门前。

小瞎子每磕一个头，就会说一句“恳请先生放过流儿，我愿拿一切交换。”直到他额头上渗出血来，小瞎子也没有停下。

半天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小瞎子起身，暖暖地一笑，从身后拿出一把刀，“唰唰”两下，自残了眼睛。

他仰天呜咽：“我知道我这双眼睛是你求来的，可若没没有你流儿，叫我如何活下去！”

说来也奇怪，他的世界刚刚重回黑暗，流儿就从百草先生家跑了出来。她哭着喊小瞎子的名字，小心的用手抚摸他满是鲜血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傻，明明都看到了，还自己……”

“我看到了一切有何用，我只想看到你啊。如果你不在，我宁愿没有眼睛。”

“你说过，你想仗剑走天涯的。”

小瞎子摸了摸流儿的头，说：“傻瓜，跟着瞎哥，永远有肉吃。仗剑天涯没有你怎么行？况且，我瞎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得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