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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色的城与黑色的山,互不亏欠。
飞机划过跑道,倾斜,盘旋,入云,此刻是黑夜,看了看表,八点三十六,离开上海的时间,入云的瞬间,仿佛一种逃离。
顺着窗户向下望去,不同颜色灯光映照的街道,像一条条奔腾的河流,交错着入海。一开始街道上的汽车还很明显的能看着清楚,像一个个移动着的堡垒。渐渐地,车流逐渐成了一条线,如同虾背上的虾线,亮色的街道上一股黑流。最亮的那块,是徐家汇,还是哪里。机舱内的灯渐渐暗了,偏过头来,渐渐驶离这一片如同电脑乱码般的城市。
待在另一个城市久了,回家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并不认为自己的这种状态是一种真正的流浪,因为这既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居无定所,生活没有着落。也不是三毛般随心所欲的精神放逐,我有家可依,也没有那种随时可神游般的浪漫,这只是单纯的在四五个小时的回家的途中发着的牢骚。但,辗转于两个城市,异于往常,近似流浪。
就如同下方的夜,迥异于市中心敞亮的是郊区或者乡村的落寞,繁华终究还是少数人的,大部分的流浪者还是在繁华之外的区域里苟且着偷生,做着普普通通的众生芸芸。阶层划分的如此明显而坚决,坚决的变为一条清晰而深刻的界限,里面是肥美的牧场,外面是破旧的耕田。千千万万的异客在牧场与耕田之间来回着,带着中心城市的繁华和小城市的空荡,如同疲劳的搬运工,作为两种城市精神的唯一联系。
飞机上坐在后面的两个青年在吹嘘,说着自己在上海所见的灯红酒绿,入目的繁华与喧嚣,旁边的中年在看着书,杨绛的《走到人生边上》,他看的很快,书页跟水一样,眼里有着一股近乎固执的倔强,那是与生活撕扯多年留下的印痕。坐在前面的人在偷偷着玩着手机,过道旁边的孩子忽然哭出声来,年轻的妈妈抱着他在过道中间走着,拍着背安抚着。在这场长达千里的奔途中,人间百态,鲜明而深刻,各人有着各人的心事,各人有着各人的生活,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其特有的韵味,带着流浪不同地方的风,带着两个城市不同的情怀,在孤立的空中谱着不同的梦。
那些异客,是分不清楚自己属于哪里的那一群人,不满安逸,却又没有达到自已所要的生活状态的那一群人,两个城市是两道墙,中间有着一条道,负重的走在路上,后面的城市拥抱着却不愿归去,前方的城市拒绝着却前仆后继。机舱内的灯亮了一些,像是遇到了气流,有些颠簸,向下望去,星星点点的灯光,太阳上的黑子一样,但更多的是一片黑暗与孤寂。人们都睡了,飞机里没有什么声响。
亮色的城和黑色的山,是每个人心中的两座城,如同天平上的两座秤砣,在心中各有着其不同的分量,人们总是一边在城里念着山的温暖,一边在山里想着城的繁华,在这条绵延千里的中轴线上,祈求着一个都能够接受的平衡。流浪的满足着两个城市的依靠,孤独着两个城市的孤独。人们都处于流浪的路上,追逐着想要的谜底、挣扎着两座城的印记。
十点二十四,渐渐降落,黑色渐渐褪去,渐渐变亮,人们有序的醒了过来,望向流动的街景,只求亮色的城与黑色的山,互不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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