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麦堆上跳舞1

在麦堆上跳舞1：在公路上晒新麦

/杨见遇

    那年，麦后的雨，来了就不想走，黏黏糊糊连绵十多天，弄得地上到处水洼洼、湿唧唧的。这可愁坏了庄稼人，才打出来的麦子 呀，个别积极的人家马马虎虎晒两遍，绝大多数也就晒一遍——可不都忙着点种秋庄稼的？有的人家也就匆忙晒了个晌午头，雨就来了，赶紧装起，抢移进屋。这样的人家只怕麦子水分大，被捂坏了，麦子的质量受影响，所以他们最盼天晴了，差不多发梦都在求太阳呢；也恼雨，怪雨，甚至骂上。雨非但不撤兵，反而下得更起劲了。

唉，这黏缠的雨何时是个头啊！

  敏他爹愁得坐不下来，一会儿要去地里转转，一会儿要去打麦场看看，想平平场地，等着天晴了，好晒麦。

  敏他娘说，地里墒大，你一脚踩下去都是水汁子，搞破坏不是？还有，咱几时去场里晒麦了？尽瞎胡想！咱可胜还晒堤上？

  咱今年多打粮食了，堤上晒不下嘛！

  先别操心，等雨停了着；你要是闷了，看人打牌去。

我去改改水，不成？

雨又不大，哪有水改？别瞎胡跑闯着那些小苗苗了？

  敏他爹想想也是，就摘下斗笠，去隔壁编箩筐了。

  敏他娘坐在堂屋门口纳底子，想心事。关于晒麦，她早有主见，麦子不用拉进打麦场，也不用等地皮干嘣嘣搬堤上，直接拉到大公路晒去。

  往年，敏家就在屋后的北堤上晒新麦，一则图近便，二则敏他娘不想在公路上占道晒粮，影响大家的出行。

  倒过水泥的公路 ，浮面又挂了层沥青，平坦、坚实不说，雨天出水利嚯，雨停，尤其是夏天，日晒风吹，不消多久就㬤生生的，再耐一会儿就可晒粮食了。谁不稀罕？早晒干，先交公粮 ，剩下的，进仓；买一、两粒白药丸，用白布片儿包严实了塞进中膛，又防潮又防虫，以后就不操这门心了。

  那年月，公路上车辆稀少，农民溜边儿占道晒粮，不大影响交通，所以，管制松散些，好像都也习以为常了。但是敏他娘坚持认为那是个输理事，干不得，为此年年要费一番口舌，劝说男人就近在堤面上晒粮，既积德行善，又不跟人争抢，不占道，那多好。

敏他爹总是拗不过婆娘的犟劲儿，一边发火 ，一边把装满粮食的架子车往堤上拉 ，敏和两个弟弟在后面、两边推，三个妹妹在车前头各用根绳子拉纤似的吆喝、使劲儿，一家人热热闹闹把新麦弄上堤，孩子们笑了 ，敏他爹看看懂事的孩子们也憨厚地笑了。

  但是，这一回，因为雨下的太久了，新打的麦子也就晾了一个晌午头，敏他娘面上淡定，心里也焦得像炒过的一般。只怕麦子晒迟了，影响交公粮；所以，她不等男人嘟噜，自个儿转变风向了。

  操心人不一样，睡到半夜还要爬起来望望天，结合傍晚的霞光，断定明儿就是个大晴天，暂且挂起梦，揽了半小竹筐麦尾子，又找了两块砖头、几片瓦，搁在一边，准备起五更，预先去公路上占个位置，方可安生晒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