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城墙高耸,没想到二十年后能有机会再次来到这儿,也还能依稀想起那个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皇朝南渡,偏安一隅,这里便被定做皇城,而像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自然被迫离开,去了其他地方安居。本以为这个地方我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二十年的分别,似乎并没有带来太多的陌生感觉,至少,城里的格局是没有大变的,但是二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也只能从那布满风雨的城墙青砖上找到丝丝的熟悉感。
耳边是小贩的叫卖声,鼻尖飘过冰糖葫芦糖人儿的香甜,看着一帮小孩儿追逐嘻戏,像极了……像极了谁来着?不由得苦笑一声,二十年前,我不过五岁,只模糊记得,有个追在自己身后,要糖葫芦的小姑娘的声音清脆。
幸运的是,常常去蹭吃蹭喝的那户老奶奶家所在的小巷子还在,每每随着母亲去的时候,那奶奶都会拿出一块儿麦芽糖,或者递来一碗糖水。久而久之,便会瞒着母亲去蹭吃蹭喝,奶奶脸上慈祥的笑,倒是还记得。
那巷子跟落魄,但也没见她的儿女们把她接走,离开了几年后,忽然想起这件事,母亲才说,老人家丈夫死的早,含辛茹苦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儿子都参了军,却都牺牲,朝廷发有补贴,日子倒也过得去。
二十年过去,巷子里愈发的破败,孤寂了,那梧桐也愈发的高了。叶子将阳光分割,撒落一地的斑驳,清风徐来,莎莎作响,十分惬意。
听风漫步,行至一处戏台,台上伶人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唱腔婉转悲凉,倾诉着千年的相思。
“寻来寻去,都不见了,那牡丹亭芍药阑~怎生这般凄凉冷落,杳无人迹好不伤心”
这唱的倒是和我如此得像,我也是这样,寻来寻去,最后寻到的不过是破败凄凉杳无人迹,也确实好不伤心。
下一路去哪儿?是了,白堤。摇头叹息这儿时的天真烂漫,戏台上的一场戏咿咿呀呀,被自己听出来一知半解的加上从大人那里听来的东拼西凑的故事所感动,轻狂之下许下了一个誓言。
年少时日,白堤上那凌乱的小篆,是一划一划的组合,蹲下身子手指拂过,二十年风吹日晒,那痕迹不再深刻,勉强的辨认出“无情最是台城柳”一句不知哪里抄录来的诗,而后面的名字,确实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是否也觉得很可笑,可这确实真的。忘记了那年是为谁放下矜持刻下了这句诗,一遍又一遍得说着这生怕不牢固的誓言,如今字迹已经斑驳,记忆变得模糊,原来二十年,真的可以抹掉忘掉很多事。
听二十年前南迁到这里的人说,西坊更换了新的围墙,途径乌衣巷,夕阳斜斜的照射进去,倒是一番新的景象,就像是旧颜换了新装。
江南多雨,是朦胧的小雨。撑一把油纸伞,洁白伞面配上翠叶白兰,恰似君子,高洁傲岸。
细细的雨湿了酒肆前的绿色旗帜,叫上一碗桂花儿酿,思绪朦胧了起来。于是我一边走一边忘,越来越模糊她的模样。分不清是人醉了酒,还是酒醉了人。
江南水道纵横,出行大多依靠船只,雨来的悄然去的无声,夜空繁星闪烁,登上一艘船,不知去往何地。
依稀回忆起二十年前一叶扁舟上的约定:“烟雨中游遍南朝四百八十寺。”
我从此处开始,一边走,一边想,希望会越来越清楚她的模样。
船只缓缓地行进,芦苇慢慢的往后退,码头的灯火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我记得了很多,也忘记了很多,转过头,向着下一处回忆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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