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起,从食堂往教学楼走。学校翻修地面铺路,有一位老大爷也是铺路工人的样子,在扫地。地面已是被压得十分平整了,可这时扫还未铺成的地,是有点黑公移山的味道。他叼着一根烟,只在我小时候见过——把报纸撕成细条,撒把烟草,卷起来,火柴一划,啧,不比那兰州王溪差多少。他手中的大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有时份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有时又像小学生不想做大扫除值日似的随意地挥着。洗得发白的卡其色抑或是墨绿色的外套、深蓝色的长裤、已经辩认不出样子的布鞋,都落满了灰尘;那微微泛银的、很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甚至岁月修整而苍老的面容,都旧的像个古董。
我猛然间想起,昨日中午,要开会的我急着回宿舍拿东西,那位老大爷来在宿舍楼前收拾着工具,哼着小曲,有点粗糙的快乐。他像个村口小卖部的大妈,坐在店门口,路过的谁都会打个招呼,享受着认识全村人的自豪感。我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正好也看向我,余光里他向我微笑,眸子里似乎是春光明媚,可该死的是我的冷漠, 要命的是时间的推搡,一瞬间我便钻入楼里,不管那美好的笑容是否会凝固在灼热的阳光下。
他依旧扫着地,尘土又飞又转。时间依然不允许我停驻,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知道那里面是有光亮的。
(二)
周末早起,上数学课。睡得不太好,外面施工队工作了一整夜。出校门的路被封,绕路。路上有个巨大的压路车碾来碾去,路沿上搭着把铁锹,铁锹上坐了一位工人师傅,撑着头,我走近了才发现,他在睡觉。在压路车巨大的轰鸣声、包工头拼尽全力指挥着压路车的嘶孔声里,他像是一个正在上化学选修五有机化学的高中生一样,手撑着头,头却向下滑,手撑不住了,猛的下坠使得一下子被惊醒,却再撑起头,重复之前的动作。我想,一定是工作了一整夜吧。
什么时候继续开始工作呢?什么时候能回家睡一会儿呢?什么时候能够挣到足够的钱,带着妻子去挑挑有花园的房子呢?什么时候才能穿得整齐干净到女儿的幼儿园,陪她参加一次亲子活动呢?
今天的早晨里,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光的温暖,能够嗅到露珠吐露出黎明的芳香,仔细听能够辨认出校园的生态系统里生物们的齐唱。但我最让我清醒的,是那疲于生计、令人鼻酸的模样。
2016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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