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旺全
小时候,有一件事情我是最不情愿去做,也最惧怕去做的,但每次却让父亲强扭着脑瓜给做完了。而这件事,至今想起来都感觉有点头皮发麻。倘若说此生我对父亲有点怨恨的话,那用这件事作为理由,绝对算得上是言之凿凿。今天,我姑且说一下父亲给我带来的痛苦吧。
孩提时代,依照惯例,每年年关,家里几乎都要进行两次操刀行动。第一次是宰猪,屠夫手上,那明晃晃的杀猪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为刺眼,但因为那刀是捅在了猪身上,故而我是没有感到痛苦的。但第二次就不同了,父亲搬出磨刀石,将一个小小的剃头刀在磨刀石上使劲的来回磨。等感觉磨的差不多了,就呼唤我将头洗湿,披一块塑料,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静静等待他老人家来剃头。剃头的时候,我的惨叫声不亚于猪的哀嚎。此刻,我才感到猪和我是一样痛苦的,但却又都无力反抗。父亲每剃一刀,我都会龇一下牙,剃到最后,终究坚持不住这份虐待,就咧嘴大哭起来。但父亲不顾我的感受,愣是一手卡着脖子,一手握着剃头刀,用他那笨拙的技术,清理掉了我头上的残留毛发。并开心的说:“今年的技术比去年好多了,看看剃的真光,晚上睡觉都不用点灯了。”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父亲松开的大手,剃头工作也圆满结束了,我仿佛获得了新生,获得了自由,急忙跑进屋里,拿起镜子看看尊容,圆滑的秃瓢上难免会发现几道伤痕。好歹头还在,也就放心了。或许,这就是最早的理发带给我的记忆吧。
后来长大了,擦干了鼻涕,开始慢慢注重仪表。也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好多时候,好多人都说我长得丑,于是我就很生气,呆呆的站在镜子前,久久端详自己,仔细查看自己究竟丑在哪里。最终还真是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其实,镜子中的自己并不丑,主要是头发不争气。我的头发与众不同,既不乌黑也不顺滑,更可气的是还带着一点自然卷。稍微长长一点,就蜷缩的像刷锅的钢丝球,严重影响了我的光辉形象。然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只能在叹息声中接受并改善。这改善头发的过程姑且就叫做理发吧。
自从离家打工之后,我就告别了父亲的虐待,经常到专业的理发馆去理发。到理发店去理发,其实是一种享受,很少出现划伤头皮的现象。但理发师的水平也是不尽相同,有时理的我心满意足,有时也理的不尽人意。看来理发也是一门大学问,虽是毫末手艺,却也是顶上功夫。
平时理发,我都是挑价钱便宜的理发店去理,唯独年关回家的时候,我都会奢侈一把,大动干戈的去吹染一翻。年轻时,虽然头发不争气,但也比较稠密,经过理发师的精心打造。也能够创造出奇迹,让我这个山里娃一下子就变成了高富帅。那心情就相当惬意了。真是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头发一理,谁敢言我寒酸!抬头挺胸上路,平平安安回家,岂不是每个游子最大的心愿。
理发,其实理的是一种心情,剪掉三千烦恼丝,大不了从头再来,心情好了,一切才会好。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理发事业也是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好多店面已经不再叫理发,而和美容美体挂钩,美其名曰“美发”了。看来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从昔日的剃头匠,到今日的美发师,改变的不仅仅是称呼,期间还蕴藏着无限商机。
本以为来日方长,却忽略了岁月的脚步。人这一生,要理多少次发?恐怕没有人能记得清吧?但终究是理一次少一次。每一次的理发也值得我们去珍惜。近年来随着年龄的沧桑,头发也开始稀疏了起来。脑门上的发丝犹如久旱的禾苗一样开始渐渐枯萎了。我倍感慌张,于是乎变着法的购买护发增发产品,但终是徒劳,疗效甚微。真有种青丝白发一瞬间,容颜老去诉谁言之感。
终是头发稀疏了,但理发还得继续,前几天,老婆又催促我出去理个发,无奈之下,只好又去找上次那个便宜的理发馆。去了以后,看到排队的人挺多,本打算换一家的,继而一想还是算了吧,上次就因为等不及换了一家,结果却把头理成了一颗削尖的萝卜。回去后老婆抱怨了我好一阵。看来现在理发,不光要取悦自己,还得让老婆满意。
进了店里,我耐心等待着,顺便和店里的人随意聊着天。店主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面善心慈,虔诚的基督教徒。每次我去理发,她都要给我讲一番信教的好处。她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必须怀揣一颗忏悔的心去做人做事。”
我无言以对,我只能洗耳恭听,报以微笑。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六旬大叔,但他的发质很好,不减当年,依然很密很顺滑。店主给他理发时,他特意叮嘱店主一定要精心理好。因为理完发就要出去赴宴。并强调必须让小姨子看到后夸赞他。看来每个理发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取悦的对象,有的是朋友,有的是爱人,有的是小姨子。不管取悦谁,只要理个称心如意的发型,心情就一定会大好,心情好了,六十岁的老头也就精神抖擞变年轻了,你说这理发到底有多神奇?
理发使我改变了模样,改变了心情。理发也让我剪断了烦恼,焕发了新生。理发更让我取悦了自己和身边的人。遗憾的是逃离了父亲的怀抱,便久违了他老人家的笑容。倘若人生真的需要忏悔,我是不是应该让父亲再虐待我一回,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我还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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