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
死亡总是来的很快。
当我和荃君说再坚持两个月的时候,他笑着对我说,好。
可后来又多了一周,两周,直到第三个月。
我慢慢的不敢看荃的神情。我怕看到他日益消沉的脸。
直到今天,我从繁忙的事务中抬起头来,才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
还在大学的时候,是荃带我北上。他总是讲,男子汉要像蒲公英一样闯荡四方,也要像狗尾草一样生命力顽强。
在宿舍里,我经常听到他低语,“我一定要出去扎下根来,成就一番事业”。那时,像他一样神神叨叨的同学并不少——创业的风刮遍这片大地的时候,谁都觉得自己能成为那头飞起来的猪。我也就没把他当回事,依旧过着在约会里不知春秋的日子,偶尔回宿舍的时候会给他带一份儿盒饭。
毕业的宴会结束了,宿舍的弟兄们一致决定去唱歌,于是各自邀请了自己喜欢的女生。
KTV的球灯把五彩洒在每一颗年轻的头颅上,也洒在每一具年轻的躯体上。酒尽了,力气也尽了。我穿过被汗水浸透的空气下了楼,下水道旁边风干的呕吐物帮我克制住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冲动。
“你也出来了?”荃走到我前面看着我。
“嗯,刚才有点热。上去了。”我不是很喜欢这种面对面的氛围,朝楼梯走过去。
“喂,我有话和你说。”
我停下来转过头,路灯的逆光让他只剩下了一个影子。
“我要去北京了,你和我一起去。”
“啊?”
“我说,我要去北京了。男子汉就要像蒲公英一样闯荡四方,也要像狗尾草一样生命力顽强。我是蒲公英,你是狗尾草。我们一起北上,一定能搞出一番事业的!”
“你喝多了吧?”我迈开脚,他没有跟上来。
有些人把美留给过去,有些人抛弃过去,有些人畏惧。我和我同宿舍的弟兄,都是怂货。包厢门口,我的弟兄们像劳改犯一样蹲成了一排。
“你们干嘛呢?”
大黑“嘿嘿”一笑,说道:“刚刚遇到你们班几个哥们也在这儿唱歌,就叫过来一块儿唱了。”
“那你们蹲这儿干啥?”
“这不是你们班伙计们比较能唱,我们轮不上歌么。”大黑的脸上满满的无奈。
“要不咱们闹他们一顿?”赵老板犹豫地说。
“算了吧,同学一回,都毕业了。”老好人的舍长说。
我透过玻璃,看到屋内,不过是在唱歌。“女生都去哪儿了?”
“刚刚我们出来,她们就回去了。”
看来看表,已经快五点。“不如去看日出吧?时间刚好。”我提议道。
稀薄的晨雾模糊了朝阳的边界。校门口大楼的楼顶上,有野草在生长。
我拨回昨天打来的电话,“真的死了么?”
“真的,昨天……”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我们也不知道,可昨天确实……”
“不可能的,你就跟我扯淡吧!吹牛逼吧你!……”
据说,荃的死是过劳。
他每天早上挤一小时地铁,吃半小时早饭,上一上午班,吃一小时午饭,上一下午班,吃半小时晚饭,加两小时班,去健身房一小时,挤一小时地铁,回家打一小时游戏,然后睡八个小时觉,如此往复。
然后每个周末打扫屋子,购物,看电影,睡觉,下馆子,如此往复。
这看起来非常健康。
听说学校又到了毕业季,我请了假回到那里。
站在校门口大楼的楼顶边沿,我看到有一个人在冲我笑。
活着,大概就是要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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