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临近的日子，向方拉着小奇出门采购，小院里有了节日的气氛，两个人谁也没有提起那天的事情，外人看倒像是亲热的母女，可小奇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定好机票没有？小奇看着向方包饺子的手一顿，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天上的星星啊，怎么会在自己这里做这些，小奇不需要人这么做。
还没有。向方平静的说着。
这些我会做，从前祖父母在，不需要我，可是不代表我不会，而且你也不是该做这些的人。小奇拦住向方的手。
什么是该我做的，站在人群中受人瞩目？还是出席灯红酒绿的舞会，说着言不由衷的赞美？向方脱离小奇的手，摘下助听器，对着小奇比出手语。没有声音却格外震动小奇，对啊，摘下助听器才是她，是向方，不是大明星，不是好太太，不是好母亲，只是她。
那些都是你的一部分，大明星是你，林教授的太太是你，温文的妈妈是你，站在我面前的向方也是你。小奇配合她用手语。
此刻我只想做这一刻的我，向方摘下助听器后，不知道声音是哑的，带着干涩。
好，我明白了，就做这一刻的你。我陪着你。小奇不算理解她的意思，却明白这个决定是她做的，只需无条件配合，她从来没有逃避她自己，反而很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感觉，这一刻跟她在一起很坦然，想必面对家庭，面对社会，面对工作也都如此。
她们一起度过十五的圆月，冬日干冷的天空没有什么星星，只有一轮圆月，格外明亮却也格外孤独。
明天下午我回香港，向方好像自言自语，小奇却听见了。
嗯，我们一起出发，小奇也轻声回答。
小奇感觉到一双眼似乎瞬间有了亮光，她是误会了，是吧，相处时间短，什么都是美好的，倘若总是见面，自己会生出许多妄念和占有欲，或者渐渐发现彼此的坏习惯而生出摩擦，倒不及此刻留住的美好。
我去俄罗斯替祖父母看红场，这是早就定下的行程。小奇不忍说出来，她们从没有对彼此说过什么，可刚刚的一个眼神的亮光，却都心知肚明，那是情谊的印证，虽然并不需要，心念的感应已足够。
好，多穿点，给我寄明信片。
一定！小奇拉过向方的手十指紧扣，仿佛连接起彼此的血脉。
把向方送到安检处，小奇冲着向方咧嘴一笑，嘴巴描摹出：保重！拍拍自己的心脏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半点踌躇，因为她不敢怕回头自己再不想走。
向方看到小奇的保重后心底溢出一股酸楚，这些天从没多说过什么，从没表达过什么，自己这些年经历过很多，却没有胆量跟一个孩子明确的表达。自己做错了吧，不应该给她希望，也不应该表露自己的脆弱，似乎是一股拉扯牵绊的绳索，此刻那孩子虽然在笑，可自己分明从昨天就感受到她的难过，这种难过没办法形容，就是两人之间的感应和气场。
日后再见面，或者自己应该坦诚，或者干脆拒绝，不能像现在这样摸棱两可。
向方收到过小奇的明信片，俄罗斯很冷。向方想到小奇孤零零一个人面对寒冷觉得心里难过，自己却没有给她任何温暖。让她在承受失去之亲之痛之后还孤身一人。
她们再没有见面。
小奇逝于贵州的一次山体滑坡中，向方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还有一幅画，画中一个修长的女子站在一片桃林边，漫山遍野的灿烂。向方依稀记得小奇说过，站在桃林边，那是在等心爱的人。
后来，向方给外孙起名：思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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