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饭香品流年

苜蓿饭香品流年

    每到四五月间，生活的这座城市开始迎来春暖花开的芳菲季，街边与公园的林木枝条渐渐浓绿，最喜欢赏看街头那深深浅浅的绿意，沐浴着眼帘，清爽宜人。尤其是青莹莹的榆钱挂在枝头，温润可人，诱惑得人忍不住想仰首伸出手臂捋一抹，轻轻过滤掉多余杂质，放入口中慢慢嚼吃，竟然有一种微甜清香的气息在唇齿间回荡。品味间，禁不住回想起童年时代的苜蓿箘箘饭。

    小时候，家住在石河子兵团某农场。那是一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粮食基本按照人口定量供应，即使这样，和蔼慈祥的奶奶的一双贤惠巧手总能为家里制作出各种美味佳肴，让一家人窘迫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而苜蓿饭与榆钱饭就是其中一种。

  每到春天野外苜蓿茂盛生长的初期，奶奶便会带着我与妹妹提着小藤筐去野外采摘野苜蓿。团场绿洲的旷野生长着各种野草，每到四月间野苜蓿绿油油地一大片，奶奶教我们捡细嫩的苜蓿掐断，装筐带回家来。

一筐苜蓿草倒入盆中，奶奶一根一根地仔细择捡去除缠绕的杂草，用清水冲洗干净，掺和上面粉，搅拌均匀，滴上烧热的清油，再放在灶台蒸锅上蒸。大约十几分钟左右，蒸锅起锅后，微洒一点盐，拌匀，盛于碗中，就可以入口品吃了。至今记得三岁妹妹咋把着小嘴，笨拙地用筷子夹苜蓿饭入口的样子，把我们惹得哈哈直乐。至今记得奶奶含笑望着几个孙女大快朵颐吃苜蓿饭，一脸满足的表情。

后来家里从农场搬迁至城市，能采摘到苜蓿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家里也难得能吃一次苜蓿饭。自打奶奶去世后，家里已多年不曾做过苜蓿饭。母亲有时候会在春天摘些榆钱回来，按照奶奶做苜蓿饭的方式，为我们儿女们制作榆钱饭。但榆钱饭这时也已是难得奢侈的享受了。因为在城市虽然常见榆树，但随着环保的宣传，已经很少有人去爬树攀折枝条捋榆钱了。

  在中学时，一个春天榆钱又绿的时节，给母亲说很想吃榆钱饭了。母亲说好啊，你们去捋些榆钱回来给你们做。我与妹妹面面相觑，谁也不说去摘榆钱的话。摘不来榆钱，自然也无法吃到母亲做的榆钱饭了。

儿时经常吃的榆钱饭与苜蓿饭，至长大成人后再能享受品尝到已是近乎奢侈的乐事了。自打结婚成家后，为了孩子自我摸索厨艺锻炼，逐渐也能做些简单的家常便饭。偶尔想起小时候的苜蓿饭与榆钱饭，有心想尝试一做，苦于没有食材，也只有放弃念头作罢。毕竟榆钱与苜蓿不是你随时随地想摘就能摘到的。曾偶尔与朋友聚会在餐饮酒店，品尝过几次类似的茼蒿饭这道菜，虽然是大同小异的制作方法，但口感与味觉远远不如从前小时苜蓿与榆钱饭的味，尤其是儿时苜蓿饭有种乡土气息的清香味，而茼蒿饭里却没有。

    五月的一天，乘车路过一条小街，临街的蔬菜店在售卖新鲜苜蓿，很想下车买一些，但乘坐的车行进路上不方便停只得作罢。“五一”节那日去迎宾路看望婆母，在小区院内路上有卖新鲜苜蓿的，便忍不住停下步履，咨询卖苜蓿的大嫂如何制作苜蓿饭（小时曾看奶奶与母亲制作过，但时隔多年早已忘了其中制作过程的细节）。

    来到婆母家，看我拎着一包新鲜苜蓿，婆婆嗔怪我说，家里就有现成做好的苜蓿饭，特意给你留着搁在冰箱里冻着，你怎么还在外面买苜蓿呢？婆婆说，苜蓿是她们几个老太太在小区附近自己摘的，哪里还需用我去外面花钱买？在婆婆家聚餐完回自己家时，与往常一样，婆母给装了一大兜包子、水果等食品，里面有婆母做的苜蓿饭，也有我新买的苜蓿。（善良慈爱的老人，每一次我去看望她，临走时都是如此细心体贴，绝不让我空手而归）

    正疫情过后，女儿迟迟未开学，寻常烟火的日子各种琐碎忙碌，为照顾在家学习的女儿，我按部就班做着家常饮食。那天做饭前，想起冰箱里婆婆送的苜蓿饭，想想，还是自己动手做新鲜的吧。突发奇想去体味一次儿时的美味，便生平第一次做了一回苜蓿饭，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别样回味在心头。

    把新鲜苜蓿从冰箱取出，细细洗理苜蓿就花了近一个小时。除了把杂草去除，还得把所有粗硬的细杆摘除，颇为费事，再用清水冲洗多遍，洗净后，沥干水分。至中午，便开始尝试自己动手做苜蓿饭，先把热清油浇在沥干水分的苜蓿上，然后撒一些面粉和进去，搅拌均匀，少许放一些盐，再放蒸屉上，待水开后文火蒸约15分钟，起屉盛碗。再准备一碗拌料汁：烧浇酱、炝锅辣面子、蒜末、醋、香油，将料汁浇于碗中的苜蓿饭上，就可以入口品尝了。

    一个人吃饭总是不觉味香。先生出差外地，只剩下我与女儿两人。因为疫情的因素，在内地某城市读大学的女儿迟迟不能开学返校，每天过着生物钟颠倒的日子，早上八点起来上网课，四个小时网课结束便倒头补眠。待为娘的我做好苜蓿饭喊了几次，女儿依然沉睡叫不醒。看样子既然无人捧场，也无人分享，看来只得自己一个人独自享受了。

      正郁闷，女儿终于起来吃饭了。坐在餐桌前，女儿望着眼前的从没见过的苜蓿饭，貌似有些难以下筷，挑起筷子入口，动了两下，便皱了邹眉头：“这是什么饭啊，这么硬？还这么苦，您觉得好吃吗？”面对女儿的质询，我不知如何做答。

      我想说，当然是好吃，一点不会觉得苦。但女儿体会不出究竟好吃在哪里。零零后出生的女儿根本体会不了身为她母亲的我内心的波澜感受，我也无从与她细说过去的时光（因为即使说了，她也未必能完全理解）。女儿终究还是把那一碗我费尽心思烹饪的苜蓿饭冷落在餐桌上，径自去冰箱里找寻别的吃食了。

      独自品尝着亲手费心制作的久违的苜蓿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苜蓿饭里有儿时岁月的记忆，有挚爱亲人的思念，还是有亲情关爱的味道。惆怅着岁月荏苒，我知道，我终究是回不到往昔的童年时光了。且让我独自品食苜蓿饭，追忆着远去的似水流年，权当忆苦思甜一回吧。细细品尝着苜蓿饭，突然间禁不住我的眼睛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