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魇

我姐看的书，很时髦。

也就是说，很多人知道书的来头，而且，愿意看。

金庸琼瑶卫斯理，简爱飘向茶花女..

我小时第一次看完整本的故事，就是她给我的《唐吉坷德》。

她还给我办了借书卡，也鼓励我多看书。

说起来，又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我去借的第一本书，是《孙敬修讲西游记》。

家里人都以为我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兴趣。

其实，原因很一般：我想要粘着我姐。

如此而已。

我爸老气横秋，我妈土的掉渣。

我也只能跟着我姐。

在图书馆看书和粘着姐姐，对我来说，是同一件事情：“软磨硬泡。”

那时候的图书馆，很少有小学生长期呆在里面的。

我硬着头皮，继续当“读书好学生”，也继续乱翻书架上各种“世界名著”。

果然，寂灭的那一头，出现了光明。

我找到了俗话版孙悟空，就是刚说的孙老先生那本。

然后，就是俗话聊斋，俗话童话，俗话三国一类的故事，当然，还有UFO，八大奇迹一类更不能免俗的书。

总之，因为我姐的带领，我渐渐开启了自主寻书的人生。

“找到一本能看的书时候，真好像挖到了宝…”

当时翻出某些书，心里会忍不住这样想。

这些书，既满足了我的好奇，也抒发了我的虚荣。

那时的我体会到，书啊，是我们选给我们自己的装扮，就算只是些妄想，穿上身时，也不免心喜。

最后，我当然读书有成，成了我姐的跟屁虫。

为了讨好她，我甚至看了她喜欢的《红楼梦》。

可惜，《红楼梦》我没找到俗话版，不然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看全。

“你记得林黛玉葬花吗？”我姐前一阵子还跟我提到里面的典故。

“嗯。”

“还有镜分鸾别？”

“嗯。”

“你怎么只会‘嗯’啊？”我姐急了。

我不敢吭声了，因为她说的，我都还没看过。

《红楼梦》120回，我只记得第一回的贾雨村。

就像一个人去时髦派对，只来得及穿了袜子，还是单只的...

张爱玲说过，“三大恨事”是“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第三件是“三恨红楼梦没写完”。

其实，“红楼梦没写完”跟“红楼梦没看完”，都很别扭。

也许，若不是我姐在我初中时就远嫁台南，我还真能读完这文法别扭的“红楼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