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 巴 04
在我上小学时,奶奶家养过几条狗,都不曾养大,不是误吃了耗子药,就是吃了被药死的耗子。而有一条特别,死于——感情。
那时大概上二年级,学校距奶奶家不过百十米。一下课我就往奶奶家跑,一进门半大的脏兮兮的小狗就往我身上扑,吃过屎的大舌头不住的舔我的脸,尾巴总是来回摇着。现在想起来幸福极了——你对它来说是永远的主子。那时我不那么想,我总是一边踹一边骂,以至后来它再也不敢靠近它的小主人,只是在离我一米处摇着尾巴抬着头,用一双明亮又可怜的眼睛欢快的看着我。那时对我来说,这一切好像都是应该的。我对它不理不睬,径直跑到爷爷身边,从爷爷兜里掏糖果或一些不知名的好吃的,爷爷总是和蔼慈祥般的看着我笑,我则边吃边往学校跑,生怕误了课受老师粗俗的责骂。
爷爷兜里总有我想不到的好吃的,而这些东西大多是姑姑们买的。这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时我就知道了,有女儿的人家将来老俩口受不了罪。
因为家里儿孙多的原因,奶奶只好把它们放起来,每天往爷爷兜里装一些。爷爷吃的顶多也就我的百分之一,爷爷疼孙子,由其是最小的孙子。从我记事起爷爷就不能正常说话和行走了,无论春夏秋冬总是穿着笨重臃肿的棉衣裤。天气好时,奶奶扶他坐在向阳的木椅上,一坐就是一上午。奶奶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总有干不完的活。院里只有半大的狗欢快的跑着,跑累了就爬在爷爷的木椅下,用闲不住的尾巴拍打爷爷沉重的腿。有时也趁门没关好溜出去玩,但没多久它为此付出了代价。它脖颈上多了一个用腰带做的圈,一根长绳一头拴在苹果树上,一头系在圈上。它失去了自由。
日复一日,四季替换,永无止尽。
就这样它陪爷爷过完了晚年,也过完了它的一生。
在爷爷病危时,它就不出门了。整日里爬在屋里的地上,不吃不喝,眼睛也失去了往日仅有的光泽。来了外人也不咬不叫,一副生病的样子,但它没有生病,它只是失去了唯一给予的目光的关注,剩下了仅有的寂寞与悲凉。
老人们说,狗是忠臣,有良心,它知道主人快不行了。不几日,爷爷没了,紧跟着它也去了。那时也许年龄的原因,直到今天也不知家人是把它抛在了野地里,还是埋在了无标记的土底下。
让你想不明白的是,它与人既没有沟通的能力,也没有交心的现实,只是一厢情愿的呆看,而它竟这般有感情。我想说的是只到今天我没见到过哪个人能与它相比。
遗憾的是我只知道它是一条好狗,而它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也许我们人类高智商的大脑所要储存的记忆太多,所以总是会不断的遗忘。该不该忘的、能不能忘的、会不会忘的,只要不侵犯自己的利益,可以忘的不可以忘的全忘了,剩下的只有所谓的‘事业’自私而必有的记忆。
现在我给你取个名字,好让我以后还能够记起你。我就叫你‘一条’,你的名字就叫一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