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南音也可以这么美！

“杨老师，学校要组织南音社团。想找个男老师吹洞箫，你参加吗？”九月份的一个周末的晚上接到学校音乐老师晓翠的电话。

“南音？洞箫？”

说实话，虽说是地地道道的闽南人，但对于南音这东西实在不感冒。唱腔拖拖拉拉，吚吚吖吖的，根本就不知道美在哪。听着就叫人想睡觉。在我的印象中，南音都是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闲来没事啍着玩的，老掉牙的，上不了台面的，落伍了的音乐品种。简直可以说是一种催眠曲。不然，它怎么会有闽南文化瑰宝“活化石”的称呼呢？所谓“活化石”，不就是老得没人要，只适合放在展览馆陈列的东西吗？

“南音？我可不会。洞箫？我也没吹过，不知道行不行。”不好意思一口回绝的我用畏难的语气提出自己的疑虑，希望借此获得晓翠老师的大赦。

“没学过没事，我们也都不会。学校特意聘请了一位老师来教我们。要不，一起去试试。”晓翠老师不知道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挽留了一句。

“试试？”

我迟疑了一会儿。

“笛子我倒是会吹，但是洞箫。我没吹过，没把握学会。”我搪塞道。

“你会吹笛子？那太好了。没想到我伸手一抓，竟抓了个会吹笛子的。那就试试吧，学不会也没事。”晓翠老师听说我会吹笛子，顿时来了兴趣。

“好吧，那就试试。”没有退路的我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学习的时间定在每周二下午的第三节。

第一次上课，和老师见了面，领了一把洞箫。老师话不多，只大概介绍了一下握箫的手势，吹箫的坐姿。吹了几个单音作示范。然后就把箫递给了我。

我拿起这把一尺来长，小孩手臂般粗大的六孔竹制洞箫上口就吹了起来。可是，奇怪得很。刚刚，老师只是轻轻地往里送气，洞箫便发出浑厚低沉的声音。我这边呢，无论腮帮子鼓得多大，无论多么使劲地往里送气，洞箫愣是发不出一点声响，有的只是从我嘴角发出的“嗞嗞”的吹气声。而且吹不了几口气，就感觉头晕眼花。

老师看了看我，鼓励说：“没事，慢慢练。古时流传一句话：洞箫吹得响，能值三亩田。可见，吹响洞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节课下来，我没吹响一个音。就申请把洞箫带回家去，有时间的时候慢慢练习。恰逢当周因为新冠疫情全市各级各类学校由线下教学改为线上教学。这一停就是一个月。在这月的时间里，我窝居在家里，除了上网课，批改线上作业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练习吹洞箫。

这下，可惹烦了和我同一屋檐下的老婆大人。

一天天的，我一有空就拿出洞箫在房间里呜呜地一阵乱吹。可是，吹又吹不响，只有呼呼的吹气声。有时候不经意间吹响了，音又不成调，忽高忽低，忽长忽短的，实在是让人听得心烦。奈何，我天生有那么一股子韧劲，越是干不成的事越想把它做成。因此，只要一有时间，每隔几分钟，我就走进房间拿起洞箫憋足了劲吹一会儿，等感觉到头晕，吹不响了，才放下洞箫，走出房间休息一会儿。休息没两分钟，想想，可能只需换一下口形就能吹响。于是，马上就又走进房间再次吹起来。

进进出出，出出进进的，每天不下几十趟。有时心血来潮，也不顾老婆在午睡，或夜已经晚了，拿起洞箫关起门，独自陶醉于忘我的境界之中。

老婆被我扰得不胜其烦，发了点牢骚。我老实了两天。两天之后，心魔又起。为了尽量少影响她，当再次想吹的时候就躲进房间的浴室，关上房门和浴室门，再把浴室的窗户也给拉上。这样，我就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了。在里面，任我怎么吹，也都不会影响到别人。

“有恒者事竟成”。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我终于慢慢地可以吹响洞箫，进而能吹出高低音，进而能吹出连贯音，进而能就着简谱断断续续地吹出一两首简易的歌曲了。

学会了吹一首曲子，我也就越发自信。时不时的，会从密闭的空间里来到客厅，对着武荣公园盈盈的西溪水，对着公园的红花绿树很有感情地吹响洞箫。

疫情结束返校之后的第一次课，当着老师的面，我已比较从容。

又经过一个多月，两三次课的训练，我终于能较完整地吹奏出南音名曲《三千两金》这首曲子了。昨天是我们南音社团的第一次合奏。没想到还挺好，像模像样的，很有点舞台正式演出的效果。特别是当那些二三年级南音社团的小孩子们就着我们的弦管声唱起《三千两金》的歌词时，那种感觉简直美妙至极。

吹着洞箫，听着孩子们清脆的歌声，看着孩子们自然而有韵律地舞动双手打着节拍，我那睡意沉沉的关于南音的美的意识瞬间被唤醒了。就在那一刻，我平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南音的美，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感受到南音被称为闽南文化瑰宝的“活化石”是一种再合适不过的称呼。

看来，我之前对于南音的认识太片面，太主观化了。

之前在我的印象中，唱南音，听南音的都是些行将朽木的老头老太。今天，听了这些二三年级的小孩子用他们那稚嫩，脆亮声音唱响南音时，顿时感觉南音鲜活敞亮了许多：原来，南音也可以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