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15
又过了一年。
一年又一年，当再一次想起她的时候，想要去看看她久不更新的QQ空间。才发现早已变成灰色头像。
她关闭了权限。
“小芝，苏俣的空间你能不能进？”我怕她针对我。
“我试试看”。
不一会儿小芝发来消息，说她也进不了。
我和苏俣不再联系了。
2008年秋
未成年的时候我是很排斥看言情小说的，觉得“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不求上进”浪费人生。一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哦不对我也看小说的，一般看名著。比如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三个火枪手德伯家的苔丝羊脂球等，可能比较乏味，但我看得津津有味啊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能理解那时自己“强大”的内心世界。可能也就是那时起开始对女性这个群体中更为弱势的部分人群持以同情关爱之心的吧。
还有“男人真不是好东西”的想法。
恰好邻床室友是个“书迷”，我们那时候流行的小说还没有那么多特别玛丽苏的情节，文笔很好，“明媚又忧伤”。
卧谈会的时候她会给我们讲故事。旁人不想听的时候，她就跳到我的床上来一脸幸灾乐祸窸窸窣窣开讲：“你逃不掉啦，我跟你讲啊……”
起初很排斥同床，“你不要过来”“你别过来”“你不准过来啊我哭给你看！”
结果她还是相当厚脸皮的赖在我的床上过夜了，理由是“一个人睡冷啊“而且你不是给我暖好床了吗？”挨着睡一下又不会死”
我本身是不喜欢别人和我有“肢体接触”的，即使是同性也不行。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对女生心软啊，何况还是会撒娇的女生。
大冬天里她从自己的被窝里钻出来：“涂唯，上次的泡沫之夏还没讲完呐！”
“哦”
“我和你一起睡吧？”
“不要”
“那你还要不要听”
“可听可不听”
“可我偏要讲给你听”
“不听！”
然后，只见她把大半个身子晾在空气中，“你看我穿这么少，你就冷死我吧！”
我起身去她床上给她扯被子来裹上：“盖好不就得了。”接着又回到自己床。
刚坐下就见她又把被子掀开了，我的内心是打满省略号的，“小心着凉。”
“涂唯你就是存心想冻死我！”
好想说“关我毛事”，可那时不会说，只会打省略号。于是我睡下了，随她胡闹。
过了许久，快到熄灯的时间了，期间她太安静，我觉得不对劲就小心翼翼翻过身子去看她，熊孩子挺能，一直保持着那个坐姿还不理人。
“苏俣你怎么这样啊！”其实蛮心疼，看到她双眼通红那一刻。
“谁叫你不理我了……”说得挺荡气回肠。
我忍下心中莫名的气愤，走过去把她扶进被窝躺好，“你哭什么啊好像谁欺负你似的。快睡，要熄灯了”
“我说了要和你一起睡。”
“……”
“我觉得我感冒了，你要照顾我。”
“……”
“睡一晚又不会死,又不会怀孕”
“……”
于是我就妥协了，乖乖的睡在她身边。
那晚睡到半夜，她把一只手臂伸过来揽上我的腰，我夜里很容易醒，悄悄把她的手挪开。
刚放好就听她低语：“你醒了？”
“……”
“我喜欢抱着东西睡。”
我是个东西。
后来她再抱我也懒得拒绝了。抱一下又不会死，又不会怀孕……
在她的熏陶下我“读了”《泡沫之夏》《会有天使替我爱你》《沙漏》《左耳》《那小子真帅》《梦里花落知多少》……
当然也有部分我是只看过书名。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天在课间操的时间，由于下雨大家都缩在教室。
几个人围在她课桌的前后左右，小芝走过来漫不经心地对我说：“涂唯你不去看看她？她哭了。”
我为什么要去看，已经有那么多人在关心她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点了餐，坐好，她闷闷不乐：“涂唯，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哭吗？”
“不知道。”
“你就不能主动问问我吗？你就不能多爱我一点点？”
“好。那你刚才为什么哭？”
“……我又看完一部小说了。”
“……”好感人。
“小说名叫《恋空》，哭死我了。好可怜啊女主，真心相爱的话干嘛要生病去死啊曾经深爱的人明明可以搀扶到老最后却只能一个人活下去”
“……”
后来她没有给我口述恋空的故事。
多年后的某一天深夜我很想她，就去搜出这部影片来看，看一部青春校园故事如何打动观众。
早恋早孕早退学，这些桥段都是我学生时代觉得过分且难以原谅的事。
但最后我还是哭了。忘了是被哪个场景触动，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明明是深爱的两人却偏偏有一人因为不可抗力不得不离开。留下来的那一人要多逞强才能安然无恙活下去。
到了高二下学期期中，有关她转学的消息在班上传开。
我装作没听见，我知道如果是真的话，她会告诉我的。
那个时段我们已经经常往阶梯教室跑了，主要是陪小芝，小芝是学霸。我和苏俣基本就是在打酱油，我看书看着看着就趴着睡了，她就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捣鼓什么。总之我负责打盹，她负责玩。
有一次我先去占座，在等她俩的过程中睡着了。
睡得正浓的时候被一双冰冷的手惊醒，苏俣那个瓜怂正把手伸进我的后背。
“看着就挺暖和”，她若无其事的坐下来，“怎么能睡着呢？要好好看书。”
虽然有了一点点夏天的味道，但她手里握着的是一块冰。
起床气让我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冲动，那股子戾气却硬生生地被小芝压了回去。
她笑嘻嘻地贴过来：“生气啦？”
“要不你试试？”
“给？给你带了好吃的~”她的手心摊开，是玉米软糖和悠哈奶糖。
我没出息地原谅了她。
那时想如果她敢不辞而别的话我是肯定不会再原谅她了。
后来在老师口中落实了她要转校的消息，老师露出一脸疑惑：“涂唯你不知道吗？你们玩得那么好她没告诉你？”
我顿了顿：“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看她是不是在逗我开心。”
她没有说，我也只字未提。
这次我没有耐心了。约她翘了一节晚自习。
“好好学生也要逃课了，这世道……”
“苏俣，什么时候的事，或者说，你什么时候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愣了愣，脸侧向一边，“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你说。”
陷入沉默。我们在操场里走来走去。
“要不要听歌？我把MP3带来了。”
“好。”
她耳机里的每一首歌我都记得，甚至下一曲上一曲。
音乐响起，第一首是刘惜君的《我很快乐》。
说 有什么不能说 怕什么
相信我 不会哭 我不会难过
错 谁的错 谁能说得清楚
还不如算我的错
突然觉得难过，问她：“好听吗？”
“嗯。”
“嗯屁啊，下一曲。”
何以奇的《心语》
方大同的《三人游》
萧亚轩的《后来的我们》
不听了。
“怎么没有明亮一点的歌？”
“你是第一次听吗？”
“……”
“涂唯，剩下的这些天我们好好过吧。”
“……”我以前都没有和你好好相处吗？
“我们回去吧，穿帮了就该连累小芝挨骂了。”
“好吧。”
“涂唯，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
“你怎么看待同性恋。”
“？”
“如果一个女生喜欢你你怎么看她？”
“我不敢看她吧。”
“为什么呢？”
“我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吧。如果是别的女生相爱，我不反对。”
“嗯。”
“等等，苏俣，你喜欢我？！”
“……我一直喜欢你啊阿唯，哈哈哈”
“也是……”
“回去吧。”
后来我们再也没给对方表白坦白的机会，直到她走后我才能一点一点理解她的心境。
体会【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那时候夏天渐浓，午饭过后回教室，路过操场，有许多人坐在草坪上聊天。
“我们也去吧，小芝？”
“好吧，多陪陪你。”
草坪还没有被塑造成橡胶材质，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青草的香味。
“涂唯，你的梦想是什么？”苏俣躺下来眯着眼睛望着半壁蓝天冷不丁的问道。
“她的梦想是能吃能喝三餐无忧，对吧，涂唯？”小芝身子后仰，双手手肘支撑着她的身子，戏谑道。
“不过说实话，我挺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会画画的人。画自己画爱人画一切自己喜欢的东西。”
“哦？没看出你还好这口哈哈哈”
“有志者事竟成，涂唯加油！”
“苏俣你笑个鬼啊那你的梦想呢？是什么？”我也挺好奇苏俣她会有什么想法。
“我啊，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安康就好。”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我的梦想是考上Y大，前程无忧~”小芝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规划的人。
到今天我依然一事无成，梦想并没有敦促我进取改变现状。
小芝从理想的大学毕业，出乎意料地走上了心仪的岗位，我们都以为她会继续升学考研考博进军博士后，直到得她一句“世界缤纷繁杂，我可不想就这么傻读一辈子。”
苏俣走后降了一级，给我们寄了十多封信，后来断断续续地没有再联系。偶尔在QQ上看到彼此的动态，过得好就好了。
那天晚上，我借着阳台上的声控开关连夜赶了一封信，写给苏俣。
底稿被封存在日记本里了，具体内容忘了，但写得很煽情，因为在上了大学的某一天去翻看都忍不住暗骂自己矫情。
放在她枕头下面，她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就提醒她叫她回家了再看。
结果她用赖床的名义偷偷看了那封信。
没事人一样一起去买早餐。在路上的时候给我讲她没忍住把信给看了。
我很无语地停下来看着她，“说好的信用呢？”
“反正都看了，还蛮感动的。差点把我看哭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
“我被看哭了你总得补偿一下我吧？”
“？”
“涂唯……”
“嗯？”
正当我以为她拉近我们的距离准备讲悄悄话的时候，一个吻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啊早就想这么做了，心愿已了，没有遗憾了。”
然后她一个人慢悠悠地开走。
小芝看着她的背影，我看着小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们不走吗？早自习要开始了！”
惊觉这是在形色匆匆的校园，难免脸红起来。
苏俣伸出手来拉我的手，“我今天都要走了，让我多牵牵嘛，以后想牵都牵不到了。”
接着我的一切感官都只停留在了那只柔软的手上。
以后想牵却牵不了。
突然觉得感伤。
那只手很漂亮，参加过省市钢琴大赛，得过奖；扔过纸条，命中率很高地击中过我的脑袋我的手臂我的颈窝；给我带好吃的；牵着我走过许多长街。
以后想牵却再也牵不了了。
下午放学，她的父母已经到学校给她打包了。
室友给她送行，一一抱过。
最后才走到我面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我也终于忍不住想哭。
“小芝，以后涂唯就拜托你了。”
“拜托我什么……”
“和涂唯互相照顾。以后我会给你们写信的。勿忘我”
是的啊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只有写信。
没有手机，人与人之间却有许多乐趣。
忘了相拥的姿势，分开的时候我看到她落往尘土的泪水。
“涂唯，我会想你的。”
“嗯。”我不敢说话，一说话就会像她一样，眼泪从眼里流出。
看着她坐上她爸的车，看着她爸的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有时候会很想念她，但深知人来人往彼此早已变了模样。
回忆中那个女孩子已经离得疏远。
2014年8月26日
“涂唯，你要听八卦吗？”
“不想听啊，可是我偏要说给你听。”
“涂唯，我被米兰某艺术学院录取了。主修美术。”
“怎么感觉我帮你实现梦想了呢？快出来谢我！”
我没有及时看到消息，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在27号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用什么语调去回复。
我以为我们已经久别不相亲，山水不相逢。
时针拨回我们逃课的那个夜晚。
“涂唯，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
“你怎么看待同性恋。”
“不了解”
“如果一个女生喜欢你你怎么看她？”
“我不敢看她吧。”
“为什么呢？”
“我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但如果是女生的话，我可能没那么排斥。”
“如果是我呢？”
“？”
“如果喜欢你的那个人是我呢？”
“那……我们在一起吧！”
2017年1月1日
苏俣，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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