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女儿回来后,白奕上神便有了一个新的爱好,看凤九推演术法。
他不知女儿何时拥有了这样的能力,便归结为帝君教得好。
此刻,女儿正和他之前从没见过的十几位将士,推演着他闻所未闻的术法。
神出鬼没的帝江族族长,瘦瘦高高,总是着一身银光闪闪的战甲,来去犹如闪电;那个满头红发的青年,据说是祝融部落的后人;那个长发飘飘,身似弱柳,柔情似水的少女,居然是共工的女儿;五短身材,连头发都短,却面容憨厚,说话就脸红的青年,说他来自后土部;蓐收部的族长长得极为俊秀,头上绑了十几条小辫子,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妙语连珠,是大家的开心果;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总扑闪扑闪的句芒族少女族长,梳着垂鬟分肖髻,发间却插着一把雕刻刀…
那四个整天不离凤九左右的尊使,虽然容貌端丽,却不苟言笑,一副老成的样子。但白奕觉得,有她们在凤九身边,他放心,无比的放心。
研究军情的时候,他们都非常专注。
此刻,一个硕大的沙盘上,乌山已用仙术复原出了鲛人族驻地的全貌。
“共有7201人,除扈秋以外,全部六人一帐。哨兵位只设了73个,每哨一人,六个时辰一换。”乌山正在汇报鲛人族的军力。
“武器只有一种长刀。昼伏夜出,喜欢喝酒。因为长期离水,部分士兵已经开始脱鳞,没什么战力。扈秋此刻虽然好一些,但已心浮气躁…”说话的是帝江族的先锋官厉江。
“很好,各位辛苦了。”凤九感激地望着他们。
“少主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将士们齐齐拱手。
他们对她毕恭毕敬,凤九很不习惯,但他们坚持如此,对她言听计从,从不违逆。
凤九感觉压力山大,怕把她的军队带来危险,便更加思念东华。
“东华文武韬略举世无双,所向披靡,术法推演更是妙不可言,若是他在,那该有多好!”凤九思忖着,努力回忆东华提起过的阵法。
“后土部,你们能否在今日,用掘地术开凿一条通往敌营的地道?”凤九问。
“少主,没有问题。”后土部本就擅长掘土,可在土中自由穿行,此举可谓毫无压力。
“蓐收部,你部可否于今日,制造1200个风火雷?”
蓐收部擅长炼金术,独有的武器风火雷威力惊人,有开山之力。一日之间制造一千二百个风火雷,不在话下。
“帝江,届时你可带一百五十人,解决掉哨兵,再将风火雷置于敌人营帐之中…”
“帝江谨遵少主之命!”
“今夜子时,帝江部完成任务后,请蓐收部立即点燃风火雷,雷声一响,请后土部迅速劈开地表,将敌人拖到地下,迅速解决!”
“收到!”
凤九还是不放心,又让将士们模拟了一遍战事,确认无懈可击,才放下心来。
白奕便也放心地离开了。
亥时。
一轮弯月挂在夜空,清幽的月光洒在凤九的身上。
“月兔,今夜一役,不管结果如何,必是死伤无数…你可觉得我下手太狠?”凤九问着月兔,更像是问自己。
“帝后,”月兔去了障眼法,睁着一双红眼睛,稚气地回答,“一点也不狠。你不知道我去过长海,他们有多狠,无论男女老幼,见了就杀,有些女人长得漂亮,他们就先强奸再杀…”想起鲛人族士兵将个幼童挑在刀尖上炫耀的狰狞样子,月兔直接打了个哆嗦。
看着月兔回忆过去,嘴唇都发白的样子,凤九便温柔地摸了摸月兔的头,“小兔子,今晚便帮你把燃月灯夺回来,好不好?”
月兔喜上眉梢,但奶声奶气地说,“月兔要自己去拿,月兔有了燃月灯,就厉害了。”
月兔呲了呲兔牙,作出一副凶猛的模样,把凤九和几个尊使乐得捂着肚子笑。连总冷着一张脸的乌山,眉眼都现了笑意…
同一片月光下,扈秋也在看着月亮发呆。他们鲛人族最爱月光,女人更是喜欢在月亮出来时,坐在礁石上唱动听的歌。
他很久没有听过鲛女唱歌了,那些天族的女人,歌唱得难听,又瞧不起他们,他也一肚子火。
可是他还是得跟着天族人在一起,因为他不敢违逆夏桀。那个可怕的妖尊,手轻轻地挥了挥,便用一团浓雾,困住了那个美丽的月神。
这些天来他常常想起嫦曦,替那个愚蠢的女人可惜。那么美的一个女人,偏要去谋害东华帝君的人,还是妖尊也喜欢的人。
“那个帝后得长得有多美?真想见识一下…”扈秋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
是啊,嫦曦已美成那样,那两个男人偏都看不上她,那能把天底下最厉害的两个男人迷得团团转的女人,到底得美成什么样呢?
扈秋走进帐篷,从怀里拿出燃月灯,用法力催了半天,总算亮了。
如月光般的光芒瞬间覆盖全帐,扈秋痴痴地看着燃月灯。
从长海抢了着灯,是他打了这么久的仗,最大的收获。他爱死这像一轮小月亮般的灯了。
帐外突然有点动静,似乎是飞鸟扇动翅膀的声音。扈秋懒得管,今早就有一只通体乌黑的大鸟飞过他的身边,吓了他一跳,以为是翼族的乌鸦,但肯定不是,长得太不一样,那鸟乌黑中泛着金光,他从来没见过。
“明天再看见,就把它打下来做下酒菜…”扈秋想着,睡了过去。
扈秋是被连环巨响震醒的,地动山摇,他几乎被气浪甩出军帐。
“发生什么事了?”他向帐外大喊。
无人回答他,只有持续传来的巨响和喊杀声、惨叫声…
他被震得发抖,心里更慌,连滚带爬地扒开帐门,立刻傻在那里…
火,熊熊的火焰,映红了夜空,凶猛的火舌舔着他触目所及的所有的东西…残余的军帐…高大的树木…还有鲛人族士兵的尸体…
空气中满是焦糊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窒息…
他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
“总还会有跑出去的人吧…”他想,“烧是烧不完的…1200个军帐啊…7200个兵…烧不完的…”
火并没有烧到他这,因为他把自己的帐篷施了术法,他的帐篷,像一个水箱,他便能泡在里面,不让皮肤发干…
他像筛糠一样抖着…往帐篷里爬,他突然想起被他砍了头的长海水君,被他拖在地上时,眼神绝望…
他不知道,在他还在做着美梦时,他布的那73个哨兵 已在一道银光出现的瞬间,身首异处。他更不知道,他那些睡梦中的士兵,在如炸雷般的爆炸声中,尖叫着坠入地底,迎接他们的是,寒光霍霍的刀枪。那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没有搏斗,没有厮杀,只有恐惧,只有闭目等死…
外头的声音好像小了些…他抖抖索索地掀开被子,好亮…
他呆住了…
他那水帐,已无影无踪,只剩下他和他的大床,暴露在一片奇亮无比的月光下…
原来那盏灯,可以这么亮…
整片天空,已亮如白昼。曾经让他吓得屁滚尿流的烈火,已无影无终…
那片曾立了一千二百个军帐的土地上,空空如也,仿佛他的军帐,他的鲛人族士兵,从未存在过。
他觉得他一定是在做梦。
然而为什么,那盏他最钟爱的灯,提在一个小童子手里。
小童子身边还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俊俏女子,冷冷地看着他。
一张鱼网兜头盖下,他立刻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这一定还是一个梦…
失去意识前,扈秋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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