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青梅辗转眠成空。
由于青梅认床,昨夜一宿都没怎么睡。一大早,别的姑娘都还睡着,她便梳洗好了在“春眠栖”的廊上闻鸟鸣啼坐等天明。
阿淮,会不会去寻我?
若是去了,瞧不见我岂不是很失望?
不会的,我留了布条在枝上,阿淮的眼睛那么明亮一定会发现的!
万一没有收到呢?
……
对呀,万一呢?
青梅兀自纠结着,丝毫未发觉天渐晓,身后屋里窸窸窣窣的动响。
“想什么呢?叫你也未听见?”
青梅抬眼,原是吴月侬。
“待会儿我领你去‘春宴斋’用早膳。”
青梅没作回应,她还恍着神。
“别怕,我也是逃出来的,适应一下就好了。”吴月侬以为青梅是出于对环境的恐惧在抗拒她,安慰道。
听吴这么一说,青梅立刻精神抖擞,偏生作成一副茫然模样,一双杏眼紧紧盯住吴,故意引诱吴往下说。
这一招果然屡试不爽。
吴一愣,心生不忍,叹了口气说:“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无妨,无妨,有趣事听当然无妨!青梅隐隐雀跃起来。
“妹妹可知青古郡周氏?”
青梅摇摇头。她也就从前几个月起放胆溜出去几次,胭脂院周遭的地域她都未曾认全,更徨论京都之外的郡县了。
“妹妹不知晓也不奇怪,毕竟如今那只是个偏远的小郡小氏,但从前那可是个连天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大氏族,只可惜我不曾见识过它的辉煌。”
如此权贵的周氏怎么会一夕之间就没落了呢?青梅好奇,但无奈问不出口。
“我娘是周三爷府里的奶娘。周三爷老来得子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可谁也不曾料想小公子竟是个天生的痴儿,大夫看过都说活不长久。周大奶奶不信,找人过来给小公子算命。来人一看,便道这是小公子的前世苦因孽果,地下有怨鬼攥着小公子的三魂,只需找到个阴时出生的女娃娃去献祭还了这因,小公子自然不药而愈,长命无忧。”
哎,又是一出世间惨剧。青梅在芜那处看多了话本子自然猜出那可怜的女娃娃是吴,于是她轻轻向吴月侬凑近了些。
“妹妹可想岔了,”吴也看出青梅的用意,轻笑一声,“被献祭的不是我,是年长我两岁的姐姐。姐姐死的时候才六岁,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祭品。爹倒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爹只想求个弟弟。娘很痛心,却也有苦难言。就这样六年过去了,小公子吊着一口气不但一点儿也没见好,反而发起病来。周大奶奶又找来那人,那人说之前姐姐献祭归还了两魂,所以小公子才多活了几年,若想完全归位,还需献祭一个女娃娃,周府这才盯上了我。娘不想一双女儿都葬送于此,连夜求堂舅把我带出青古郡。”
那你如何会到了这儿?青梅托着腮帮子想。
“娘亲原是想着只要我离开了周氏就能逃脱厄运,但她万不曾料想到自己所托非人。堂舅在来京的半道嫌我是个拖累以一两银子将我卖给了一个老赌徒。成亲一个月,他把我输在了赌场。尔后三年我被辗转出手,最后被卖到胭脂院。”
“娘在我出门前对我说,日后她一定会来寻我,我们母子一定会团聚的。青梅,你说她会找到我吗?我们会重逢的吧?”
青梅方想作答,便看见三三两两的小水珠落下来。
下雨了吗?
并无。她看见月侬轻笑着,泪无声无息地奔流。
明明没有任何声响,她却似听见了旷野悲鸣。
青梅为她之前的小把戏感到愧疚,她不该贸然地揭开别人的往事,还作笑话看。
你怎么知道你撕开的是伤心过往,还是无间地狱呢?
真是自私过分!青梅懊恼地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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