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捏着生命的线头,沿着时间一路走一路织,“一不留神”、“忽然”就织成了如今的自己,总归是作品一件,可谁知道这个自己,面目模糊,形神散乱,即使拿到集市上卖,也没人会多看一眼。
曾端坐在小学课堂上的三年级的我,幻想过无数次十年后的自己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总觉得未来会比明亮的教室更加明亮,自己会长高,变漂亮,变出色——至于什么叫做出色,那时候没有参照,身边的大人不外乎老师、上班族的爸妈,那就觉得自己肯定也能像他们一样,有事业有家庭,顺理成章地拥有自己的生活,并且为之骄傲。
记忆的碎片还未彻底分解,忽然之间我就大四了。我不仅大四了,而且答辩已经结束,一切面对学生才奏效的课程表、考试安排、图书馆开闭馆时间、饭堂三楼的麻辣烫……这些单词开始急速地在我的生活中抽离开去,那些用来框住时间、界定生活的边线顷刻间往后方退去,褪色,直至消失。而预想中的未来并没有如约来到——假设我有提前约过它的话。好,那接下来就是见证……
噢,见证什么?那个比教室更明亮的未来究竟是什么啊,电视剧看得多了,总以为那只是切一个镜头的功夫,背后的玻璃窗就会透出圣光,为我指引方向。不过我可能忘记了,导演喊cut之后,打光师傅也会把圣光关掉,扛着家伙赶忙收工的。
说白了,一个不那么喜欢的专业读了四年,那根人生的丝线早就掺上很多时间和很多任性肆意,一通胡搅蛮缠之后,我拖着一团畸形的死结继续走,竟然发现不仅没有长成三年级时憧憬的那种大人,甚至不敢自称长大,生怕别人随时会看见我身后拖着的那团硕大的死结,然后鄙夷我竟连自己人生的丝线都捋不直。只好在人群里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我,或者萍水相逢就好,不会那么容易注意到我捉襟见肘的灵魂。
时间才不给人任何回头解结的间隙,即使忘词,那句未完的话跪着也得说完,于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见证……见证……见证自己醒觉的时刻吧。”
我飞快粗略地回想了一下身边认识的朋友是如何达到优秀程度的。朋友一,记忆力好,考试永远制霸。大学磨练英语,大三大四在大企业苦干两年,天天加班,缺不少课还能考回奖学金。如今被另一家大企业高薪聘请。朋友二,初中出国,克服内在外在的困难,从以前的胆小怕事长成今天的洒脱自如,练舞成瘾,又从一个人的舞者变成两个舞团的leader。朋友三,天资聪颖,靠自我觉察力和执行力,三年摆脱社交小白,如今去为别人解决社交困惑……例子太多,我都怀疑自己在他们身边就是个南郭先生,下一秒就要露馅出丑了。另一方面我又尽量鼓励自己,至今还能拥有这些朋友,我大概还可以对自己抢救一下,再稳些,再用功些说不定就可以抓到他们衣角。
不谈这个,但某天晚上在饭堂,我们几个无业人员凑在一堆就着闲话吃麻辣烫,不知怎的脑子里飞快闪过这几个朋友的身影,隐隐感到他们身上有同样用丝线织成的,但可做到形状完美,质感无懈可击的艺术品。一日日的慢工细活,苦心经营,让他们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恰好“忽然”成了大家艳羡的对象。其实又哪里来那么多恰好?他们都是精于计划的谋略家,早几年所有潜心苦干都是为了这一刻匹配上这一刻应该发生的事情,他们对成功,或者比别人有余地的现状并不会感到意外。这连凶猛的现实都无法反驳。
优秀的人总是方方面面都优秀,偏才总是更稀罕的很难遇见。那些全能的尖子生,总是触类旁通,一点就明,这近乎变态的优势令我想起先前Sun姐的一句话,“你既然出不了国,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考上国内的研究生,既然考不上,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它们没有本质的差异,所需的工具都一模一样,只是材料不同而已。”醍醐灌顶。
四重奏里坂元裕二设置了这样的台词:有理想有实力的是一流,没理想有实力的是二流,没理想没实力的是三流,而有理想的三流,则是四流。电视剧会完结,我不知道甜甜圈洞四重奏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因为结局就定格在了他们一路小跑去新的演奏点的场景,那之后呢,顺利吗,又会遭遇危机吗,能和睦相处吗。只想祝福他们,其实是更想看见他们变好,因为我和他们口中的四流,是那么相像。
“忽然”这个词的迷惑性,令我以后都很难再重用这个词,除非是意外,除非是自然力量,否则我怎么去相信真的有“忽然之间”就发生了的好事或者坏事?明明早在很多年前,你就已经满不在乎地埋下了成就今天的伏线,明明一路走来,你都没有好好地编织过你手中的那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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