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要真的每分钟精打细算，日子是没法过的，不知为什么，反正没法过。”她脑海中突然飘过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句话，涨红的脸居然瞬间平静下来了，心底里涌起一股子混杂着恨意的快感，她默默地在心里骂道：真是个白痴。

劲头松了，她在满屋子的碎片里找了个略微干净的角落，用脚拨拉拨拉，随手拽过个垫子扔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耳边生硬的说教仍在继续，他还在絮叨的数落着她生活里的琐事：洗完澡不拖地、吃饭不知道让老人、公公加了油没有给报销钱、月子非要在娘家做等等，“你这个脾气，除了我再没人要！”

她心里一点点发冷，一股寒气涌上来，脱口而出：“不行就离婚，你干嘛委屈自己？！”

“我如果结了婚一般不离，你不要老提！哪家的媳妇像你一样，跟男方家里不亲！你嫁到我家就是我老张家的人！”他面红耳赤，五官挤在一起。

确实是一副与人无害的五官啊，但是执拗到让人齿寒。一瞬间她失了神，想起刚结婚的时候两人一起记录的本子，领证那天的宣言“我终于有家了”，结婚那天她画的代表“家”的简笔画，看电影是他的爱好，那总是并排排列的两张电影票见证了他们恋爱初期的甜蜜……从什么时候起，争吵变成了生活的常态？他觉得她大大咧咧的不再关心她，她觉得他斤斤计较得过且过。孩子出生之后，矛盾变成了两家范围内。他们就像两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被双方家长包裹着投入一场战斗，用当初刺穿对方的丘比特之箭，再次戳穿了对方的心。

“算了吧，我们就争到这吧。”她疲倦的抬起头，看着那张她曾经喜欢却不再熟悉的脸，“都留点面子，再争也得不出结果。你要求我像你妈一样的温顺听话，你选错了人。”

他还在咆哮。他的爸爸还在后面为儿子加油：“揍她！揍她！”她的妈妈刚才已经把孩子从她怀里抢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做在地板上，脑子里飘过好多幻想过的场景，一家人和谐的去旅行，爸爸妈妈牵着孩子的手荡悠悠……大约都不会出现了。

她缓缓的扶着沙发角站起来，慢慢走向门口，轻轻套进鞋里，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