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厨房的刀架上没有一把能切菜的刀。
晚餐炒饭用了一把葱,是用剪刀剪碎的。
双立人的厨房剪刀还是好用。
之前有一把切菜刀、一把砍骨刀、一把熟食刀和一把小刀,都是双立人的。
最早消失的是切菜刀。
她从外面捡了碎木头回来,用切菜刀去劈,刀刃卡在顶端,她一点点往下砸。
木头很小,半支铅笔的长度,一根手指粗。
在她看来,所有莫名的东西都可以治她莫名的病。
这种她叫不出名字的木头,她可能会用来削碎了泡水喝,或者赋予别的魔力。
劈柴的动作我很熟悉。
小时候家里烧煤火,要引燃第一块藕煤,就会用劈过的柴火棍,白色干燥的,劈得细细的,用火柴一点就着。
劈柴有点像画素描,由粗到细。最开始是粗木棍,一截树桩,一扇柜门,一根桌子腿等等,然后由我爸用柴刀劈开,柴刀是黑色的熟铁制成,像一块扁的腊肉,向中间稍弯,从刀刃到刀背,呈越来越厚的趋势。底下卷出一个圈,插入圆木的把手。插口处有些松动了,塞了一块旧布。
第一道劈出的柴还很粗大,只是从原来桌子腿的形状散开而已。她有时候会用这个阶段的柴禾打我,大约觉得趁手,且还有事半功倍的惩罚效果,因为柴禾上的木刺会扎进我的腿里。
现在她把切菜刀卡在小木棍头上,木棍点地,更像是小孩过家家,模仿大人的游戏。
我说:这是德国的菜刀,不是砍柴的。
她瘪了瘪嘴,不屑、嘲讽且愤愤地说:德国的,哼,么子德国的!
刀很快卷刃了,参差得快赶上锯子了。扔了。
她开始用砍骨刀。她新学会一个偏方,用土豆切条或片,塞在鼻孔里,可以治疗鼻息肉。
砍骨刀的刀口很钝,其实干不了这么细致的活,关键是还很重。我怕她拿不了砸到自己的脚,给藏起来了。
我们做菜只剩一把熟食刀了。生的熟的都靠它。于是又去买了一把国产的菜刀。
她发现我们有两把刀之后,就理直气壮地把之前双立人的那把熟食刀拿走了。
她其实不会用刀。就像她不会用针一样。
但是她可能喜欢刀。
小时候听她说,把铁钉放在铁轨上,火车一过去,就能压成一把刀。我对此很向往。
她说:你不能去搞,会被火车压死。
那时候有两个与火车事故有关的英雄,一个是欧阳海推惊马——一匹驮着炮架的军马受惊,挣脱缰绳,窜上铁道,横立在双轨之间,而火车正疾速驶来。欧阳海跃上铁路,奋力将军马推出铁轨,避免了列车脱轨的事故,自己却被卷入火车下,牺牲了;另一个是戴碧蓉救在铁轨上玩的小朋友,自己被轧断双腿。
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一条铁路,人多车多,要去放一颗钉子是不可能的,即使压出一把刀,估计也会被年纪大的男生捡走。
在无人的铁轨上玩耍,我也不敢,英雄们在铁轨上的故事还是很沉重的。
但是以前我家倒是有一把形状不太规则的不锈钢小刀,似乎是朋友专门锻造了送她,用来切水果的。宽头,刀柄和刀一体,形状略像古代钱币的刀币,当然边都是平的,也没有这种尖角,比普通水果刀要宽大。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她不会削苹果皮,是因为那把水果刀太宽,没有一个尖头开启第一刀。现在我才意识到,不是刀的问题,而是人有问题。
今天中午我进她房间想找出被她拿走的熟食刀,没找到,只拿出了十几只碗和盘子——她似乎随时准备款待一些我们看不见的客人。
但是一转眼,碗和盘子都不见了,好像有神仙吹了一口气。
午睡的时候我听到她恨恨地说:我要刀!我要切土豆治病!是治病的!没有刀,我用手切吗?!
然后,刀架上那把新买的菜刀也不见了。
你会说,不是还有一把小刀吗?
小刀我不止一把,抽屉里还有。但是经常会出现在她房里。
现在没有一把能切菜的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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