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采访中,有人问周国平,“你平时写作的念头是来自生活感受还是来自书本?”周国平答到,“我想都有。书本往往是触媒,读书时会把你内心中沉睡的东西唤醒,使你产生想写的欲望,不过写出的东西可以与那本书毫无关系。”说的太好了,简直把我的感受用哲学家的口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啦!
周国平先生读过史铁生的《务虚笔记》写下笔记,我只是读了周国平的“读《务虚笔记》的笔记”。这样的阅读对我来说是很吃力的,像是透过别人的眼睛看世界,多少失真和掺杂了。然而我还是决定要记录下我的所见所想,尽管在两位大师眼里根本没有我,一个无名小子。给文章取这样的名字,像是大热天里美丽的女孩还得在超短裙内穿上些什么才更美丽,但愿女孩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柔美的内心。
周国平的读书笔记分为四个部分,都是富含辩证的思辨,以至于把我带到了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尴尬境界。下面我将以他的框架为我所用。
一、小说与务虚
相对于一篇文章,体裁的分类是一种不伦不类的事,可是我们却乐此不疲。总是要把一篇文章归于某种体裁,就像一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伟人还是凡人。或许这般的比喻本身就不伦不类,喜欢分门别类的人们也在被人贴上形形色色的标签。
对史铁生的认识,我仅仅局限在他的残疾和他的《我与地坛》。他写小说,我是才知道的,周国平先生告诉我的。周国平说,“《务虚笔记》是史铁生创造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有第一,当然有第二,第三,无穷尽也。由此可见,史铁生倒是一个很务实的家伙,虽然身体残疾,但他没有沉沦在苦难中,而是找准了自己的人生方向,用文字,用语言,用文章书写着自己的人生价值。他说,“写小说的都不务实啊。”非也,他这是谦虚。我认为,写小说的都务实,写的小说都务虚。写是过程、是付出,写出的小说是结果、是收获。前者是实实在在的埋头苦干,是实;后者是淡如浮云的名和利,是虚。只有对虚实的看透,才有对人生的彻悟。虚实之间,得失之间,生死之间,一念之间。
对于《务虚笔记》不像小说的说法,史铁生说,“我不关心小说是什么,只关心小说可以怎么写。”是啊,苹果树不知道自己结的是什么果子,但她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开花结果,没有犹豫总是执着,与生俱来,命中注定。周国平分析到,“可以怎么写,这取决于为什么要写小说。史铁生是要通过写小说来追踪和最大限度地接近灵魂中发生的事。在他看来,凡是有助于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法都是允许的,小说是一个最自由的领域,应该没有任何限制,包括体裁的限制,不必在乎写出来的还是不是小说。”
在周国平的印象里,不论小说的写法怎样千变万化,不可少了两个要素,一是叙事,二是虚构。一部作品倘若具备这两个要素,便可以被承认为小说,否则便不能。譬如说,完全不含叙事的通篇抒情或通篇说理不是小说,完全不含虚构的通篇记实也不是小说。
那史铁生的《务虚笔记》又是怎么写的呢?周国平看到了这部小说的一个显著特点,结构的自由和开放。在结构上,小说包含三个层次,一是故事本身,二是对人的命运的哲学性思考,三是对小说艺术的文艺性思考。这三个层次彼此交织在一起。作者自由地出入于小说与现实、叙事与思想之间。他讲着故事,忽然会停下来,叙述自己的一种相关经历,或者探讨故事另一种发展的可能。他一边构思故事,一边在思考故事的这个构思过程,并且把自己的思考告诉我们。作为读者,我们感觉自己不太像在听故事,更像是在参与故事的构思,借此而和作者一起探究人的命运问题。
二、命运与猜谜游戏
命运与猜谜游戏有关系吗?我想是没有的。我认为,命运是一个原本不存在的词语,却被许多人当做招摇过市的幌子。命运至于人更像是谎言至于骗子。哗众取宠,自欺欺人。
人的一生不是命运的一生,不是因为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在今天修建起虚无的教堂,供奉无所不能的上帝,祈祷明天如己之愿的来到。人的一生是不断成长变化的一生,这是生而为人的自然法则。孔子云,不知生,焉知死。的确,我们自己的人生的两件大事我们都不知道。从哪来?到哪去?但我们活在当下,创造也见证着自己的变化,这就是我们活着活过的最好诠释。如果你祈望自己生前就有人为你铺设好人生的康庄大道,那么你是太天真了;倘若你看见自己死后有人为你立好丰功伟业的不朽之碑,那么你也太可怜了。一句德国谚语道出了人生的意义,只活一次等于一次也没有活。人生就是如此的残酷,只有你在的世界才是属于你的世界,而你的世界也不只有你。所以你不再抱怨或感激命运,你终于知道连同你自己都只是自己的接生婆和守墓者。当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猜谜游戏也就失去了诱人的魅力。自己寻求一生的谜底竟是要把自己亲手埋葬。
史铁生由于苦难读懂了人生,也交上了《务虚笔记》的完美答卷。小说以一个回忆开头:与两个孩子相遇在一座古园里。所有的人都曾经是这样的一个男孩或一个女孩,人世间形形色色的人物和迥然相异的命运都是这个相似的起点风化出来的。
周国平分析到,“作者对微小差异的设计实际上涉及两种情形:一是客观的遭遇有一点微小的不同,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结果;二是对同样的遭遇有不同的反应,也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客观的遭遇与一个人生活的环境有关,对遭遇的主观反应大致取决于性格。如果说环境和性格是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的两个主要因素,那么,在作者看来,个人对这两个因素都是不能支配的。”
三、残缺与爱情
爱情是花前月下,花有花开花落,月有月圆月缺,爱情也就不是永远都甜甜蜜蜜,她也会有磕磕碰碰。其实,爱情并不是人的必须,情爱才是人的必须。
没有人相信山盟海誓的爱情,也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人生的过程就是发现认识的过程,这里就有对残缺与爱情的发现和认识的过程。其实,爱情不是我离不开你、你离不开我,爱情是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由于性和繁殖夹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才有了爱情的更多深意。小说中的诗人说,性行为中的呼唤和应答,渴求和允许,拆除防御和互相敞开,极乐中忘记你我仿佛没有了差别的境界,凡此种种,使性行为的形式与爱同构,成为爱的最恰当的语言。正是在性行为中,人用肉体淋漓尽致地表达了摆脱孤独的愿望。在此意义上,“是人对残缺的意识,把性炼造成了爱的语言,把性爱演成心魂相互团聚的仪式”。性是“上帝为爱情准备的仪式”。因此,爱者决不可滥用这种仪式,滥用会使爱失去了最恰当的语言。
诗人和恋人走到一起是因为恋人“看见他们就想起你,看见你就忘记了他们。”经历了爱情后,恋人选择了离开是因为恋人得出了结论,“我对于你是一个偶然,女人对你来说才是必然。”推论,“你对我有的只是情欲,不是爱情。”进一步的推论,“你说只爱我是一个谎言。”是啊,爱情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最爱”就是“只爱”,“不最爱”就是“不爱”。可是,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河里先救谁的问题让男人们很难为情。
四、自我与世界
有人说,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是一个最重要的哲学问题。对此,我的认识是肤浅和片面的。生而为人,我很幸运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没有我前已经存在很久的世界,也将在没有我后继续存在很久的世界。我所关注的是有我的这个世界。我曾经说过,世界怎么样,在于自己怎么看。这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世界,但每个人还有一个亲历的世界,这个世界怎么样,在于自己怎么干。
果然,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是一个最重要的哲学问题。任何问题上升到哲学的高度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深不可测,我将用我的一生去探寻。
史铁生的《务虚笔记》,我没看过;周国平的“读《务虚笔记》的笔记”,我也没看懂。这像是一个我素昧平生的姑娘,我只是在红娘那听说她如何的美貌、善良、聪慧,就已经爱得死去活来、无可救药、不能自拔了,脑海里不自主地浮现那个姑娘,才不管真正见面时的情景。这样也好,一个爱做梦的年纪又何必去叫醒他呢?才不去理会他笑着醒来,会有《务虚笔记》一样的结尾:“那么,我又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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