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山头,入夜后林子里起了风,阿牛被刮醒过来。他摸了摸脑袋,痛归痛,但还活着。他撑开眼皮,发现不远有个山洞,就半走半爬过去,想休息一晚再作打算。夜色愈来愈浓,周围的树影都渐渐融了,山洞里更是黑得像个躺着的深渊,阿牛用仅余的力气生了堆火取暖。柴枝慢慢地烧,火越来越微弱,阿牛的眼皮也开始重了,悠悠睡去。
突然一声巨响——
火灭了,阿牛惊醒。声音在洞外,他朝洞口望去,有个阴影,几乎有洞口大小。可能是外面的云散了,那个阴影背后似乎有着淡淡的月光,看起来就像一圈光环,在阿牛眼里格外刺眼。
又一声巨吼,定是猛兽无疑。
阿牛开始慢慢向洞中深处挪去,他知道那畜生的身形应该不能深入洞中,他要乘着漆黑赶紧挪到深处。那畜生的头动了动,好像在端详阿牛,阿牛有序不紊地匍匐着。那畜生的光环渐渐消失,慢慢入洞来了。
洞中一片漆黑,一人一兽从黏结的空气中感受着对方的存在。一只盲猫,一只瞎鼠,一切全听凭动静。阿牛不敢动了,但那畜生继续深入,已经踩过了刚灭的火堆,上面的余热似乎对那畜生毫无作用,在漆黑中它沉稳得很。
一股暖热的微风轻轻扫过阿牛的脸,阿牛心下大骇,他没想到那畜生来得这么快。当下屏住呼吸,想让它过去,自己再逃跑。那呼吸经过了阿牛,渐行渐远,阿牛松了口气。月色重新出现了在阿牛眼前,他开始往洞口挪去,却竟被一根棍子打在了脸上。
原来,那畜生一进洞就开始硬起尾巴左右扫荡,以确保不留任何死角。那畜生停下了,阿牛听到它的头在黑暗中慢慢掉转回来。一对寒光宝石盯住了阿牛,他知道自己这身形在洞外的月色相形下已经暴露无遗。
阿牛奋力暴起向洞外跳去,那畜生一个暴吼,洞内震耳欲聋。阿牛再看时,月色不见了,那畜生已跃到阿牛面前,洞中又重回漆黑。这时阿牛已顾不上三七二十一,连滚带爬地拼命往山洞深处奔去,那畜生也紧随其后。
洞穴越来越窄,阿牛当下心想保命有望,右脚小腿却已被咬掉了一块肉。阿牛大叫,惨号和鲜血似乎更刺激得那畜生性起,又是一声巨吼。阿牛继续爬前,没几步,右脚小腿也被咬掉了。
那畜生啃着阿牛的小腿,阿牛继续往前爬,山洞却竟然到头了!
他听见那畜生啃完了自己的腿,把骨头吐到一边,又往前来了。阿牛知道它是在折磨自己,先吓得自己心如死灰,然后再慢慢把自己撕裂、咬碎。阿牛想到此节,无名火起,奋力用左脚踹向那畜生,然而他丧失了仅剩的一条腿。
前世的业火烧得阿牛愤怒至极,暴怒的阿牛一拳打向山洞尽头,山洞竟为之一震,下塌的洞顶刚好压住了那畜生。阿牛浑然不觉,极致的愤怒让他的拳头不停轰出,十拳,百拳,千拳,阿牛的拳头碎了,却继续往山洞尽头轰去。
啊——阿牛的怒吼之中,这一拳把竟山洞尽头打穿了,洞壁出现了一个小孔,眼的那边隐隐有光,阿牛精神一振,大喝道:开!壁孔被阿牛一拳洞开,强光乍现,阿牛无法睁开双目。他感受到一股温暖,一股精力油然而生,他站了起来,往前走去。
好熟悉的感觉,这是何处?
独角,你来也——
阿牛听见有人说话,试图睁开眼,可是眼皮稍一抬起,强光就刺得眼睛发疼。
独角,用心眼看,看看我是谁?
阿牛突然心领神会,他看不见,但已知道前面的人是谁,他想起来了。阿牛双手合十,向来者行礼。
“菩萨,您来度我了。”
“悟者自度。”
“了然,谢菩萨。”
“独角金刚,随我回色界天罢。”
阿牛不语。
“独角金刚,随我回色界罢。”
阿牛不语。
“独角金刚,随我回罢。”
阿牛不语。
“善哉,老衲去也。”
阿牛睁开眼,依旧在洞中,漆黑一片,但他能看见。
眼前被压的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虫,阿牛上前,左手按住那畜生的头,右手一拳把其头上的石壁打碎。那畜生脱得身来,竟又生恶念,飞扑阿牛,阿牛当头一掌把它拍到地上。那畜生顿时瘪了,匍匐在地不敢起来。
“你能在这里遇上我,也是一段因缘,如今我为你剃度,如何?”
那畜生点点头,表示愿意。
“忍着点。”
阿牛双手撑开虎口,用力拔下足有巴掌长的两颗虎牙,那畜生忍着泪花,不敢吭声。
“行了,为师为你取法号钻角,如何?”
钻角欣然磕了三个响头。
“善哉,以后你不能吃活肉了,修行三世就能转生为人,去吧。”
钻角带着不舍掉头走出山洞。
阿牛在洞内睡了一觉,次日起来,他捡了一根枯藤把两个虎牙串起,戴在项上。出得林来,到矿上度化了那几个监工的,解救了一众矿工。
从此,人间多了一位叫虎牙行者的歪鼻子头陀,这里成了他的道场,世称独角山。山中有灵兽,是一头食素的大虫,法号钻角。
(完)
20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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