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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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暑坐在去市区考试的驾校大巴车上，车上还有三十个和他一样去考科目一的人。

   他倚靠在倒数第二排的车窗玻璃上，头枕着玻璃上的厚厚一层冰花。他身旁挤了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军绿大衣略微泛黄。

大巴出了问题，全程龟速前进。

大暑被车里的味道和嗡嗡响声弄得不厌其烦，便抱着手机试图打盹。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大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窗外还是一片群山便嘟囔道：“这还没到啊。”话音刚落，一旁的军大衣立马接话过来：“这才哪到哪啊，还早着呢。”大暑转头看他正在笑着看自己，但大暑冷冷的面孔就犹如窗上的冰，没理他闭着眼接着眯了。

   车又行了一小时，此时大暑被内急憋得如坐针毡，不过幸亏到目的地将至，他嘴吸着凉气把双手揣进兜里抖着腿等待着车辆停下，不过生理的着急也恰好让他精神了起来，他发现身旁的这个人似乎精神一直很好，而且虽然快考试了，倒也不抱佛脚，反而一直在看向前边的过道。从倒数第二排看前挡风玻璃。大暑突然清了清嗓子，吓了军大衣一跳。

  刚一下车，大暑拦住一个过路警察，问了卫生间在哪里。警察一指：“二楼，你去考科一的吧？在考场里。”在警察听到谢谢二字的时候，大暑已经走开五步了，警察笑着转身离去，就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大暑的左袖，大暑的右手下意识地把住腰带，顿了一下后提了提，回头一看是车上自己身边的那个军大衣。

军大衣看他回头了，露出一嘴整齐无比却被烟熏黄的牙，一笑，“小伙子，你这一路上都没看书，能过了？”大暑转身，笑得有点僵硬：“过不了，过不了你能咋地啊？”“八百，包过。”“你一个来考试的，保我过？”“嘿嘿，外地人？就包你个科目一没难度，我其实不是来考试的—怎么样，要你一千都不多了，要被抓到我们可得担责任。”大暑咬了咬上嘴唇，他是真想去厕所了。“我要解手，厕所在他们考场里，这你也能帮我？”“嗨！就这？”说罢，军大衣把他拉到了这个大院外的一处无人的墙角，“你就在这解决吧，没人。”大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一分钟后，军大衣看他系上了腰带，凑过来：“看到这个没有，”说着伸出手，手里有一个黑色手环和一个极小的针孔摄像机，“你把这个摄像机别到领子上，记得放里面衬衫里啊，然后你把这个手环带上，到时候看到题多让他拍一会，你这个手环震动几下答案就是第几个，你们年轻人肯定比我懂高科技，我骗不了你，我要骗你你直接出考场举报我。”话音刚落，一只乌鸦像一支箭划过蓝天。

大暑和军大衣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暑照他所说别好了微型摄像头，他内心判断为他提示答案的肯定不是眼前这个军大衣，一来军大衣真的太像一个土生土长的老农，二来在这个地方提供答案也太过显眼了，而且进一步猜想的话军大衣应该是不会说出那个答题人的信息的。但大暑还是想问几句，没等开口，军大衣接了个电话，应诺几句后又对大暑说：“你进去之后应该是A场的47号，记住别坐错了。”西北风又刮了一阵过来，像刀一样削掉了一片残存的树叶后继续呼呼作响。大暑放弃了提问，若有所思默默点头，转身走进大院进了考场。

上楼，刷身份证，过检查，放手机，抽座位号，果然是A场47.大暑面无表情地看了门口警察一眼，警察也漠然地看着他，突然大暑的身份证从手里滑落，警察替他捡了起来，大暑对他点头致谢，这时钟表因为整点报时响了一声。

坐到47号的最后一瞬间，大暑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整个考试过程中，大暑是把带着手环的左手揣在兜里的——因为是冬天，这样也没什么。面前的摄像头似乎也没有发现他的摄像机，三十分钟后，大暑通过考试，签字走出考场，这时他觉得左手像是睡觉被压了一夜般完全麻了，军大衣见他出来忙凑过来把他拉到了刚才那个没人的地方，大暑看到此时这里又站了三个中年男人“把东西给我们你就走吧。”一个光头的胖子说到。大暑听话地卸下东西递过去，笑着说：“我哥哥就在不远的地方，我这次好不容易来一次市里，我就不坐大巴回去了，我去找我哥哥。”胖子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大暑的甩裆裤粉球鞋，皱了皱眉一挥手“走吧。“大暑嘿嘿一笑：“谢谢大哥们帮我。”转身走到了马路上一路向北，走了一会好像是累了，坐到一个公交车站打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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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大暑走了的大约十分钟之后，军大衣他们几个人正在聊着天等下一波答题的人出来，胖子却一直抱肩抽着烟一声不吭，半晌，终于说出了一句：“你们说，刚才那个小子怎么不怕咱们呢？”军大衣嘿嘿一声：“小崽子懂个啥，没挨过揍呗。钱都收了你管他怕不怕呢？”胖子挥了挥手：“那小子有点讨人厌，欠打。”可就在他挥手时，他余光隐约看到手背的大门方向出现了个粉点，定睛一看，竟然是大暑又回来了。

胖子几人有点僵住，“说曹操曹操到。”军大衣一脸戏谑地说。胖子呸了一声，眯起眼看着走进大院的大暑。大暑也眯起眼往这边看了看，接着一路小跑跑了过来。胖子没等他站稳先开口了：“还有事儿？”大暑还是笑着，但语气明显不是那么客气了：“有，我钱包没了，不是你们刚才偷的吧？”“你他妈钱包没了关我屁事！”“嘿嘿，你们少他妈给我来黑吃黑这一套，别以为我不敢怎么样。”大暑话音刚落，军大衣几个人立马围了上来，大暑看到几个远处的人也转向了这里像是要过来的样子，大暑暗暗一笑。

“丫就欠抽！”胖子骂一句，抬起手就朝着大暑的脸抽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大暑左手反过来从下方伸手掌托住胖子的手向上一提，身子顺势转了九十度侧对胖子，右腿膝盖带着右半身一沉，低喝一声瞬间弹起，右肘像一道黑色闪电一样直击胖子下巴而去，就只听上下牙撞击的一声脆响胖子立马僵直。有过亲身经历或者对格斗有些研究的朋友们都知道，下巴是最容易正面击晕人的地方，也就是拳击中的”KO”。接着大暑抬起一大脚踹到胖子的肚子上，胖子晕厥倒地。军大衣一愣，随即骂道“找死！”可还没掏出腰间的匕首，只觉得后腰一凉膝盖一软，瞬间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扭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许多便衣警察把他们纷纷按倒，门口几个同伙也被大院里的警察铐了起来。

十分钟后，军大衣等人共十多个人已经被带到了不同的警车中，大院里来来往往地走着许多穿着制服的警察，考试出来的人好奇地看着那些匆匆的身影。

大暑站在楼的大门前想着事情，这时跑过来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笑着说“李队，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王队那边刚找到了他们发答案的那帮人，大院里这帮人只是负责找客户，这一下，估计咱们整个市的这条链子都被抻出来了！”大暑点点头，眉头还是皱着，这和他刚才嘻嘻哈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年轻的警官接着说“这次抓捕我以为挺简单的，谁想到当初给你在驾校弄身份的时候就差点被他们发现，我根本没想到他们眼线都已经进了周边县城的驾校而且又这么狡猾。幸好你亲自设计参与这次抓捕，不过你这种深入敌后挺危险的。”大暑笑了一下：“没事，你看那几个胖子那个笨身手，没啥危险的。”年轻警官想了一下没收的那些刀具，干笑了几声。大暑没理会他的笑，说到：“王队那边完事么了？”警官点点头道：“嗯，在你走到公交站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出发了，刚刚来的抓捕消息。”大暑又点点头，取下了腰间的窃听器递了过去：“好，拿好这个，先回局里吧。”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警官答应一声走了。

当天晚上，绝大部分嫌疑人都已经抓捕完毕，剩下的也在搜索之中。大家都沉浸在任务成功完成的喜悦之中，但只有几个人注意到大暑不见了。大暑此时正在自家的屋里，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局长，嗯，我知道，是我应该做的。”屋里没开灯，光线昏暗，静悄悄地只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在局长称赞时，大暑的心思却没在这上，他想：为什么军大衣接了电话后就知道我在A区47号？A区47号头上的摄像头为什么没有亮着信息灯？为什么胖子等人敢在大院里就动手？在思考之中，他突然意识到电话的那一头停住了，像是在等他。双方沉默了一会，局长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局长，这次行动还没有完成，恐怕考试那地方警察里有他们的人。”大暑说到。“不错。而且不只是那里……这就是接下来的任务。”局长说。

夜深了，大暑还坐在沙发上。他点起一支烟，黑暗中亮起一个红色的光点，照出大暑若隐若现紧锁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