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蝉已迫不及待地聒噪起来，天也热起来了。

原先预期新冠会随气温的回升而自然消停，如今看来这个想法不过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们国家以惨烈而决绝地战疫模式，差不多才将其平息。而地球的其他方位，从中纬到高纬，已然全都被它染指。

由于它侵蚀的是肺部且不止于肺部，同时会破坏免疫。因此经年累积着病痛的老人便首当其冲。

曾经一位六十多岁的武汉阿姨，和医护人员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先给年轻人治吧。药不够用就先给年轻人。

好在那会儿驰援部队已到，医药也跟得上了。医生便说：大姐你也还年轻啊，我们会把你治好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朋友的父母感染了，她寸步不离、搀扶二老，白天晚上辗转于各家医院，排着不知何时是尽头不知何时能收治的队，如同身处炼狱。

但你崩溃了老人怎么办。你得撑下去给老人以希望。

那会儿她的念头就是：生死由命吧。命是父母给的，这会儿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我不能退缩一步。

终于排上床位了，朋友自己也倒下了。

好在上苍眷顾，鬼门关走上一遭，如今全家都已康复。只要一家人都好好的，她说余生再无他求。

然而，外围一些声音响起来，一些事情发生着。再无办法的时候，就只能牺牲掉老人，换取相对年轻者的生命。

上了年纪的老人，自身免疫力不佳；救治时间偏长，救治之后康复效果难以预测。

因此，生的机会偏向于年轻人。

或许，你不这么喊，老者混杂于其他就医者之中，也断然不会哭着喊着求人先救治他们。

这种物质匮乏之时自我牺牲的精神，之于老人是有悠远的历史的。

小时候我们那一带有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古时候一个村子里闹妖怪，每晚都要出来祸害一个人。村民们没办法，只能从村头一家家轮流，每晚敬献出一个孩子给妖怪，免得它进村来祸害大家。

这一天轮到的那家人，家里没有小孩，哥俩就争执起来，都抢着去牺牲，把生的机会留给对方。

争吵的声音实在太大，甚至穿透了土坯墙。这时嘟嘟嘟的敲击声从墙缝里传出来。

兄弟俩立马停止争吵。赶紧煮上一碗糊糊，挪开一个佛龛，压低声音：父亲大人请用午餐。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探出头：孩儿们争吵什么。

兄弟俩便把村里闹妖怪、他们俩其中的一个要

把自己献出去，不然妖怪进村祸害百姓。

老爹听罢，让儿子们描述怪物的样子，动作及发出的声音。

俩儿子把村里人所说的全部讲给老者，老者听完，若有所思。

沉吟半晌，他说：让我去吧。但你们把周围村庄的猫咪都找来隐藏于暗处。

但等妖怪现身，我走向它之时，立马放出狸猫，便成！

兄弟俩狐疑地看着老者，心里打鼓年迈的父亲能否担此重任。

生死攸关，老父亲坚持。老大只好把自己的一身衣服让于老人，让老人装扮成年轻人的样子。

夜幕笼上来，老者按时等候在村口路口。

妖怪出现，狸猫出洞。二十几只猫咪如猛虎出山，狂撕乱咬。

妖怪发出吱吱嘶嘶的哀嚎，这声音人们似曾相识。

再后来猫咪抠瞎了妖怪的眼睛，直到把它开膛剖肚，现出原形：是一只半米长的耗子精！

救下全村性命的人，得到村名的叩拜。抬眼处，却是一白发老者。

怎么，叔瓮十年前不是已经…

老人嗫嚅：是儿子孝顺不忍心。我这会儿就去山里…

乡保报于县令，上报省府。大家奔走相告，原来老者除了吃喝，还能以丰富的经验救人性命啊。

从此，那道凡年满六十岁老人，皆背去山顶，自生自灭的残忍官令，得以废除。老人得以安度晚年。

由此可见，自古以来，老者的生存资源从来都十分有限。有限的物资都是先满足年轻力壮者的。

如今的疫情惨烈到，在意大利、西班牙等重灾区，65岁以上的老者根本得不到救治。

甚至救治中途不得不被拔掉呼吸机，把生的机会给予年轻的患者。

拿一命换一命，牺牲年长者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然而，六十几岁，以现在的生活质量，人生才走了三分之二强，这让挚爱他们的家人，情何以堪！

一位妻子推着重症的爱人排了两天的队，到了他们了，丈夫却没能被收治，机会直接给了排在他们后面的四十几岁的人。

妻子哭得撕心裂肺：这个国家对我们做了什么！

比起任何一场战争，新冠的肆虐都更为惨烈，人类是如此无助。

战争，让女人走开；让老弱幼小者走开。

而病毒却专捡老弱病残下手。

如今看来，能安享晚年，寿终正寝，竟是莫大的幸事！

人类一切的冠冕堂皇、傲慢自大，在未知的世界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如今，唯医护人员是护卫生命的救星；而他们也是拿自己血肉之躯的生命去抗击病毒！

社会又能拿什么来保护他们呢！防护用品可充足吗。

所谓无所不能的救世主，你合拢双手虔诚祈祷的，护佑你的至高无上的神力，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