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在一起多久

昨天我的阿嬷住院了。

我和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阿嬷正侧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意识到，阿嬷老了。

小时候，阿嬷最是疼我，我也与阿嬷亲近，好多回忆都与阿嬷挂钩。记得有一次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我看到了卖芭比娃娃的小摊就走不动了，阿嬷就掏了一块钱买了一只芭比给我。一块钱在当时并不是小开销，还买的一个玩具，换作我妈妈肯定会说这是浪费钱。可是得到那只芭比的欢喜，我至今还十分记得。有些早上则带我去吃小笼包，至今想起那小笼包还口水肆流，可惜那个小摊再也找不到了。

我总盼着晚上阿嬷与我一同睡，因为阿嬷会讲睡前故事。阿嬷知道很多好笑的故事，比如说谁倒了霉尝了羊粪，经常把我逗得乐不可支。阿嬷信佛，还经常同我们讲佛教的故事，讲佛祖如何成佛，菩萨如何普度众生，也会讲神仙的故事。还会教我念佛经，尽管不懂其含义，却总让我十分安定，到现在晚上睡觉害怕，我还会默念这段佛经求菩萨保佑。

阿嬷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经常带着我去佛堂。我一个小屁孩，什么也不懂，就看着阿嬷和其他阿姨的戒衣十分好玩，轻纱拖地，十分有古代的意境。每次都争着帮阿嬷穿戒衣。阿嬷会带我上经课，跟着她跪在软垫上，听阿嬷、其他老奶奶还有和尚伯伯们诵经，一句也听不明白，但是有一次，大家诵到了阿嬷教我的那一段，我便跟着一起诵读，惹得老阿姨们十分惊奇，连声称赞，阿嬷和我都十分得意。

如此想来，我对成人世界的认知也是由阿嬷开启的。除了与佛堂里的阿姨们、和尚伯伯们认识，阿嬷还经常带着我去采买礼佛用品。一来二去，跟这些小贩都熟悉了。他们都晓得阿嬷的这个外孙女，每次阿嬷都要夸我值得疼，会跟阿嬷去拜佛，就这样平白在众人面前受夸，好生得意。估计这也是我积极跟阿嬷去拜佛的原因之一吧。

可是小屁孩总是要长大的，渐渐的，跟在阿嬷屁股后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上幼儿园时最最亲近，小学时候，还愿意隔三差五跟着阿嬷去佛堂。中学时候，都等阿嬷来家里才见得上面。阿嬷却还是宠我，每次来家里，都带上一篮子菜粿，因为她总记得我喜欢吃。大学去了外地读书，一年只能见上几次面。过年的时候去看望，阿嬷总说，你怎么不给阿嬷打电话呀？我总是说会打，会打，却从来未履行过。

大学毕业后，跟着阿嬷还有爸妈去了另一个省份一个很有名的佛堂参加法事。当时给阿嬷拍了很多照片。阿嬷很慈祥的，镜头前却总是分外严肃。当时我就想，将来还要带阿嬷旅游，给她拍好看的照片。

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将来了。

原来人老得这么快。

原来阿嬷也是会老的。

旅游的时候她的身板还是很硬朗，病床上的她明显瘦小了许多，咳嗽咳得快喘不上气了。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也许我再也没有带阿嬷去旅游的机会了。我总以为还来得及的事情，也许只是一个奢侈无比的要求。

毕竟我们都不知道，还能在一起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