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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片花……

那山、那水、那片花……

作者: 北京刘湘 | 来源:发表于2017-09-29 16:49 被阅读0次

东北偏远林区的一条铁路线边有一座黄色小房子。房子的后面是翻滚流淌的乌玛河,房子的前面一条通往林区深处的铁路,铁路的另一边是怪石嶙峋、陡峻和大山。山上由于风化,总有石块滑落,这个房子是铁路上看山工的工作地点。这里的主人是老金,他的大号叫金德林,小名叫金宝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陪伴他的是一条叫阿花的狗。

一天,刚刚巡视回到自己的小屋,有电话打过来,说有一个人正在车站上打听他的名字,听说他还在这里工作,那个人已然沿着铁路走来找他了。老金很是狐疑,这会是谁呢?

自己唯一的儿子在离此百里之外的边境上当武兵。今早儿子刚刚来电话,说刚刚在部队荣立了三等功,那来人又会是谁呢?

老金的家在就在这河的对岸山后面一个叫能能屯的小村子里,河边的一条小船连接河的两岸。老金的单位在三十里外的镇子上,镇子的名字叫松坡镇。当年老金是村子里保送铁路当的工人。

此刻,老金小屋子的墙上挂着儿子的照片,老金从柜子摸出了用布包着的一支口琴。边喝水,边望着相框在发呆。目光透过窗子望向林子边缘的地带,那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坟墓,坟上开满了鲜花。

铁路边上的小路上,一个神情木然的人向这边走来。走近小屋子,他迟疑地看着水边的小船,还有远处的村落,嘴唇在颤抖着。

老金也注意到了来人,看到他在门前怪异的表情,他走出了小房子,二人四目相对。那男人嗫嚅着说:你是金宝?老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对方,你是?我是房贵山啊。老金一下子怔在那里。你不是在南方当了很大的官吗?你这是?房贵山说:金宝,我们能不能进你的小屋子说?老金的脸中露出了歉意,说:好好你进来。

房贵山进屋后,坐在小土炕上,眼睛不自觉地看到了墙上的相框,然后又看到那支口琴,脸色一下子腊黄起来。老金给房贵山倒了一杯水,然后用布把口琴包起来,放到了小柜子里面。看到了这一幕,房贵山不由地长叹一声,两人都在炕上坐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二十年前,松坡镇分来了二十几个北京来的知青。能能屯分来了五个。金宝的家里也来一个学生。这个学生很怪,不爱说话,整天忧心忡忡,晚上还一个人缩在炕尾偷偷地哭泣。村长告诉金宝,这个青年叫房贵山,是一个叛徒的儿子,一定要好好地改造,好好监督。其他几位工人子弟不愿意和他一个房间,就只好在你们家了。你们家是村里的最忠诚的贫下中农。让隔壁的村团支书淑红帮你。你好好表现,过阵子铁路上来招工,我推荐你当工人。

淑红是村子里的唯一的初中毕业生,响应号召务农回了农村。她和金宝商量,决定好好开导一下坏蛋的儿子,对他进行一次灵魂的革命

。于是她和金宝一同带着房贵山参观一下村里的农村建设。看到周边的一切,房贵山喃喃地说:我不是叛徒的儿子,我爸爸说他当年就在这里打鬼子……金宝和淑红很是愕然。只能说了一些劝解他的话。

因为那四位同伴不愿意与房贵山同住,也不愿意与他交往。因此,金宝和淑红更多地陪他,一起去劳动,一起去林间散步。渐渐地房贵山瘦削的脸上有了笑容,话也多了起来。他脑海的故事很多,娓娓道来,公金宝和淑红痴迷。原来我们这偏远的地方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的故事,有那么多的抗日先烈死在这里。

房贵山有一支小口琴,他开心的时候会吹很好听的曲子,令金宝和淑红新奇。他们叫不上曲子的名字,反正很好听。正是这支口琴,给房贵山带来很大的麻烦。

村长的儿子叫立成,非常喜欢淑红,可是他很笨,不识字,学习不好。淑红不愿意答理他。他看到房贵山爱吹口琴,就跑来问老金,那是个啥东西,咋会出声。是不是把淑红的魂勾去了。房贵山同来的知青中有一个人告诉立成,房贵山吹的是外国的曲子,是资本主义的靡靡之音,于是他跑到松坡镇上报告了公社民兵的头。

第二天公社来了两个民兵偏得要带走房贵山。房贵山又哭得像个泪人以的,看到他这可怜样,淑红亲自向村长求情,说愿意好好监督房贵山,再也不让他吹那个玩艺。村长看到这个样子,把两个民兵带到自己的家里,让老婆给炒了菜吃着,然后亲自跑到镇子上找公社的头头打了张条子,才没把房贵山带走。但是口琴没收,保管在淑红那里。

自那以后,房贵山爱哭的毛病减轻了不少。也深沉了很多。他的手很巧,他能随手用草编织出好看的狗啊,猫啊。反正他以独特的方式渐渐地吸引住了老金。不久,村子里组织青年突击队上山伐木,淑红、金宝、房贵山等二十几个青年上了山。

在积雪的山上,房贵山的聪明得到了极至的发挥,他编的新版号子,唱出来节拍合适。

他表现出了少有的活力,这样,在伐木工作结束时,大家一致改变了对房贵山的看法。而房贵山的脸上也表现出了少有的成熟和安静。回到村里,村长对房贵山提出了表扬。并正式让房贵山到队上的负责宣传工作。写标语,教村民们唱歌。房贵山干得更卖力气了。

然而这时,村子里出了一件大事。村子大队的办公室被盗了,锁在队长办公桌内的50元钱和一支漂亮的钢笔还有一个笔记本不见了。恰巧这天镇上造反派头来检查工作。在确认事实发生的情况下,决定当成一件阶级斗争大的事件来处理。把所有的青年人都召集来开会。结果没有人承认这件事。会后镇上的头头说,那只能从重点人物翻了。村长的儿子立成自告奋勇地带人来搜查。结果在房贵山的枕下,找到了钢笔和笔记本,钱却不见了。金宝和所有知青都表现出了很大的愤慨和鄙视。这次民兵坚持要把房贵山带走,要交上去。这次房贵山没有哭,也没有分辩,他的冷静反而让大家感到异常。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房贵山被带走,是凶多吉少。关键时刻又是村长站出来,和造反派头头交谈了一阵子,然后对房贵山说:把那50元钱拿出来吧,这样你能留在村里教育。如果不拿出来,他们要带走你。房贵山一时语塞,低低说了一句话:我真地没拿,是有人陷害我。刚刚坐下的造反派头头悻悻地说:这叛徒儿子是真能狡辩啊,好,带走,有让你说话的地方。队长赶快相劝:快拿出来吧。房贵山,脸色清白,不再作声。正在相持时。淑红从人群外挤了进来,把一叠钱塞给了队长。然后扒在队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队长扬起手中的钱说:钱找到了,我们明天开会批斗房贵山。

就这样,一场风波化解了。金宝又一次受命看管房贵山,金宝气愤地和房贵山吵了一架。

原来,队长的儿子立波一直喜欢淑红,他看到房贵山和淑红走得很近,觉得是房贵山坏了他的好事,才对房贵山进行了栽赃。刚刚是淑红无意间看到沾沾自喜的立波,才赶回家,从家里拿了50元钱交给队长,把这事化解了下去。

这件事淑红和金宝说了,金宝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适才他也起劲地批评起了房贵山。以为真是他偷的东西。淑红告诉金宝,刚刚悄悄告诉队长是就是这件事情。立波偷偷摸摸放东西时,被淑红的娘瞧见了。金宝问:那这钱呢?淑红说:当然在立波手里了。

这天晚上,队长在家狠狠地打了立波一顿,并让立波来向房贵山道歉。立波死活不来,队长只能自己过来。他坐在油灯下,第一次和房贵山和金宝还有淑红几个人聊了起来。他诚恳地替儿子向房贵山道歉,并说道,自己的父亲当年也做过抗联的交通员,他从父亲的嘴里知道房贵山的父亲名子,那是一位英雄。他绝不相信是坏蛋。一习话说得房贵山泪流满面。

队长决定让房贵山到山里去种参,这样能少了很多的麻烦,一年回来一趟。房贵山沉了半晌,无耐地点了点头。临走,淑红把那个口琴拿给了他,队长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这之后,金宝被队上推举当了铁路工人。淑红也在小学当了老师。队长的儿子立波去当兵了。

后来,金宝在镇上遇到过一回房贵山。房贵山瘦了,也结实了,他正拿着一个半导体收音机。两人兴奋地聊了好久。金宝看到了房贵山的手里拿了一块花布,便问他买花布干么?房贵山羞涩地说:是买给淑红的。看到房贵山红红的脸,金宝会心地笑了。

一年后,金宝一直在铁路上工作,他的岗位就是看山。村里总是有人顺路过来,在小房里坐上一坐,看火车快速地开过。看青山悠悠。

一天一个村民来到小房。说到村里出事了。房贵山跑了你知道吗?金宝急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这一年,知识青年返城开始。村子里的其他四个青年先后离开了这里。房贵山的心也活了,但是他的情况特殊,始终没有回去。于是,他就偷偷地跑回了北京。这件事被队长给瞒下来,没有追究。

金宝觉得心里堵得荒,问那个村民,淑红呢?那村民告诉他说:淑红不知犯了那个筋了,放在人人羡慕的小学老师不当,从家里拿了钱,也走了,说是去关内亲属家了……金宝反问那村民:你知道为啥吗?村民摇着头说不知。金宝没有言语,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不久,金宝经人介结也认识了朴实的镇上姑娘桂珍,半年后成了家。

小屋炕上的房贵山手抖成一团。大声地咳嗽着。老金不做声,冷冷地问:那你呢,为何跑了?后来听说你在南方当了很大原官,怎么回事?

房贵山叹了口气说:那年大家都走了,我也急了。爸爸还是叛徒罪名。我可怎么办,于是我偷偷地给爸爸的一个老战友写信。他是河南一所大学的校长。他给我回信说,让我抓紧过去,能赶上他们最后一批的工农兵大学生,村上开个介绍信就行。于是我就找到了村长。村长很同情我,千叮咛万嘱咐,不上我和任何人说。就这样我急急地离开了这里。

金宝问:那你是怎样交待淑红的。房贵山说:我把北京家里的地址给她了,原本想等我安定好,到时给她写信,让她去北京等我。可是到了学校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个叔叔直接把我给看死了。我没法与外界联系了。他说我父亲很快就能评反,不让我再和这边联系。随后就把我介绍给校党委书记的女儿了。

金宝恨恨地说:我真想抽你几个耳光。你想知道淑红的情况吗?房贵山的眼睛差一点瞪出来,抓住金宝的手急促地说:快说快说……

老金坐在那里,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腿里,间或抬头吸了一口烟,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一个雨天,正在值班的金宝,听到了敲门声,推开门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他急忙把那人让进屋里,才发现是淑红。金宝吃惊不小。淑红的脸色灰白,手脚颤抖。金宝把淑红和孩子让到小炕上,裹上棉被,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淑红喘着粗气告诉他,她这是从山东回来。刚下火车。听妈妈信中说你在铁路的小房子里,故特意到这里。当问及孩子,淑红说这是房贵山的。她说,她当时辞去小学老师,其实就是为了去找房贵山,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上了房贵山的骨肉。结果,她在北京没有找到房贵山,只能一个人到山东的亲属家生下了孩子。妈妈一再叮嘱她,如果找不到房贵山,就把孩子送人。可是纠结中她决定还是把孩子带了回来。她不敢把孩子带回村子,下车不来找金宝。她喃喃地说:听说你也成家了,你暂时帮我带带好吗,一等我安稳下来,我就把孩子接走。如果我把孩子带回家,娘会自杀的。

金宝答应了淑红,通过铁路电话,让老婆速来。金宝老婆在姐姐的陪同下,来到了看山小屋,一起抱走了那个男孩,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一同养。而淑红在小屋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金宝送他过河,在霞光中她走入森林,踏上了回村之路。

那后来呢?房贵山焦急地问。老金定定地看了房贵山一眼说:淑红回到村里不到二十天就死了。听说是得的搅肠痧。我赶回去时,人已经入殓了。淑红娘哭得死去活来。最后把这把口琴拿给了我,说是淑红亲口交待的。一定要给我,长大了给孩子。说着老金又把那支口琴拿了出来递给了房贵山。房贵山号淘大哭起来,疯狂地咳了起来。房贵山哭了好半晌。老金劝到:这都是你造得孽。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是情况?房贵山止住悲声说:我真该死,我不是人。然后他向老金讲了自己的经历……

房贵山大学毕业后和党委书记的女儿成了家,然后直接进了政府机关。后来他爸爸也平反了。而他也不几年的功夫就因工作出色,不断地被提拔。后来到分到了深圳负责边贸的副市长。这时他开始忘乎所以起来,因为经不起金钱的诱惑。主要是老婆背着他收了大量外商的贿赂。十年前终于东窗事发,被关进了大牢。这是刚刚刑满释放。此时的,房贵山,女儿在国外,老婆离婚了,孑然一身的他茫然无措,无所归,最终他选择了他狱中无数次梦到的这里。他仔细回味人生,觉得这里是最有吸引力的。他想回这里种人参。这样他才踏上了来东北的旅途。

老金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然后对房贵山说:好啊。回来吧,咱这地方山清水秀,比外边强多了,我没见过你说的花花世界,但是我喜欢这里,在这里活着踏实。

此时,来和老金换班的工友来了,老金召呼房贵山说:走吧,先回家。然后再说其他。房贵山问:淑红埋在那里?老金向那鲜花丛中一指。于是两人渡过了河来到了淑红的坟上。房贵山跪在那里痛不欲生。他喃喃地说:我那里也不去了,我要来给你守墓。我要陪在你的身边……然后,他拿出一口琴,给淑红吹了一支当年的歌。

松坡镇老金的家里,桂珍勤快地招待着房贵山,边干活边说:这里就是你的家,那也不用去了。房贵山虽然很虚弱,但能看出来他的心里弃满了阳光。他说:我在深圳还有套房子。我回去处理了,然后就回这边来,再那也不去了。明个,我们回能能屯去看看吧。老金说:老村长前几年也过世了,大多你不熟悉了。你如果种参,就在河这种子吧。如果有时间,一起去边境看看孩子吧。房贵山哽咽地说:那是你儿子,永远是你儿子。千万不要捅破这层关系。我不配做他的父亲。老金无语。

老金火车站送房贵山回深圳。万丈霞光中,火车穿行在森林中。空中流淌着动人的口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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