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路

“就差一点点！”我再次闭上眼睛，奋力向前冲着，“我就可以出去了！”呼呼声刮过耳朵，睁开眼还是那道绿光，刺破了我的双眼，也刺穿了我的心。

    半米高的魔鬼闯入了人间，“起火了！起火了！”正在六楼施工的男人们吓得从梯子上掉下去，鲜血淋漓的伤痕也阻挡不了他们求生的本能。

    商场里优雅音乐与喧闹人声交织在混乱中，周边的灯光忽闪忽闪，本来温馨明亮的室内此时变得阴森森的，十分诡异引得人们骚动起来，不知方向，一个个鼹鼠似的，只知冲向人多的地方，如抗寒的企鹅们拥成一团，变得又多又杂，只听得里面沸反盈天。

    “快跑啊！发生火灾了！”商场里头的暴乱愈发厉害，“往哪儿走啊？”“那肯定是大门口啊！”沉迷于商场电视的我，大脑瞬间空白，不知真假。“宝宝乖。”旁边瘦小女人反应很快，她火速抱紧孩子；“宝贝抓紧我，我们一起出去。”身边的一对情侣手牵手。虽然不知真假，但是随着他们总归会有出路吧，想到如此我也便跟了上去。远处的脚步声咚咚咚地靠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并不是《狼来了》的故事，迫于现实中的昏暗，大家只好随着前面的人声慢慢移动着。

    地狱与人间同时浓烟滚滚。魔鬼的手下们举着镰刀勤奋地收割着无知的他们，只有拥挤在商场外的路人们看着热闹，无人知晓里面的人究竟逃出来多少，楼底的大门被幸存者们挤坏了。商场刚开业没多久，这是第一次人流量如此之多，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消防车与急救车在狭窄的道路上参与着龟速般的比赛，而对手是将花熄子作筹码的魔鬼。此时，来自地狱与人间的各种声音响彻云霄。

    第二天，各大报纸刊登着头条均是J市某商场的特大火灾报道。报纸上面写着“X年5月X日火灾造成1百多人罹难……”幸存者们与患难者的家属们在商场外的广场上祷告着。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偷偷躲在大量堆起的纸箱边抽烟后乱丢烟头却未熄灭而引发的意外，而恰好，纸箱又置于防火卷帘门之下。后来，一些不知是真还是假的话被流传出来，“洒水的那个装置其实是假的却没人管。”“灭火器只在培训的时候叫点力气大的男人们去使用，女导购们是不会叫去培训的。”等等，一切都向着形式主义的消防安全问题指示着。

    躺了不知道多久的我睁开眼，周围很安静，只有黑漆漆的房间，而身边挂着几根绿色的灯条。看来是火灾结束了，我逃出去了，现在是在哪里？好像是在医院吗？总之，我还活着，我庆幸着，我的眼前是一扇绿色的门，真是奇怪，看上去又不像在医院，环境总感觉很陌生，恐惧感使我挪不开腿。我决定眯一会，半梦半醒中，小姑娘们铜铃样的笑声一瞬间传入我的耳中，男孩们嬉笑打闹跑过，走过的高跟鞋“哒哒哒”使我激动起来，那曼妙的身材勾得我魂都要出去了……原来的不安看来是我多虑了，一低头是反射的镜子，倒影出我的一只脚不过是绿色的，这倒无妨，反正出去了啥东西不都是手到擒来的。我想是时候离开这儿了！我开始向前面的绿色门跑去…….

    蓝天，白云，阳光，我马上就要感受到了！然而那些熟悉的自然声音没有预期出现，我一下震惊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我反反复复地尝试着，犹如一台无情的机器重复着，可惜皆不如愿。依旧是漆黑与绿光，过了许久，外面好像黑了，也不再出现人们的声音。我麻木地坐下，开始思考那时的场景，零碎的东西似听懂了我的召唤，慢慢清晰起来，我的记忆中只剩下在一片悲鸣的哭喊声，湿漉漉的泪水，还有一股股重重的推搡感向我袭来以及浓烟弥漫于身体的窒息感。我知道遭遇了火灾，可我现在不是有“意识”了吗？我不是“活”过来了吗？明明记得那时有人大喊“就差一点了，马上就要出去了！”明明是见到光了啊！不对！我记得有玻璃碎掉的声音，似乎还有微弱的提示说“那是窗户，不能跳。”可我的身子已无法控制，早被他们的疯狂求生欲给领走了。有光，但那却是人们自认为是生命的希望之光。

    我抬手看表，手表盘已经摔碎了，是漆黑一团，可我能感觉到时间暂停在了夜晚，闭上眼的我迷迷糊糊。“仇缪！”猛然间，我清醒了，是谁在喊我。外面亮了，我听到了工作人员走来的声音，“这块逃生贴士贴在这。”我被拎起来，怎么也站不稳，直到他们打上了螺丝钉，“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然而无声的呐喊始终是没有用的。“领导说了要快点贴好告示，别跟那家商场发生火灾了，逃都不知道往哪逃，到处乱窜，那么多人从五楼跳下去摔死了！”“哎，实在话，早知道未雨绸缪贴点提示也比形式的培训要好，真的。那么多人，只能祝愿下辈子能幸运点找到真正的出路吧。”工作人员的声音渐渐远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低头仔细查看，原来一直以为是绿色的光才把我照成了绿色。我恍惚了，夜幕再次降临，我向前方看去，是一个绿色的箭头，我看到了当时火灾场上的瘦小女人，她正在一块粉色的告示板上给她的孩子换尿布，而那对情侣被永远地放在两个长方形中永不分离……

    可惜这不是结局he（happy end）的电视剧，并非所有人都如期盼那样可以顺利逃生，而是一场名叫“历史永无止境”的通关游戏，为什么历史的悲剧总是反复无常，看似强大无比却自以为是的人类选择去挑战自然的魔鬼终究会被吞噬，到底往哪儿走，怎么走才是人类真正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