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刺客多多
绛都城中有一处府邸,原来是智伯的一处别院,公孙骄重回国都之后此处便成了绛都司马墨翟召集从属商议军务的衙署。深秋的落日洒下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光亮,照在漆黑的衙署大门之上,三五个荷戈执戟的兵士挺直腰杆守卫在衙署之外,凝望着街道上稀稀落落的平民百姓。谁也不晓得衙署之内到底有多少兵丁驻扎,据说一个月前秦国发兵之时曾派了五六波斥候来绛都刺探军情,还没突围到固宫之内就悉数被衙署之内的高手当场击杀在闹市之中。
如果说当今晋国守卫最严的是国君的宫殿,那此处的防卫力量只怕略逊于晋国三大宫,因为国君的对于墨家军的每一个指令都是从此处分派下去的。这里名义上是绛都城防军的衙署,可事实上却是墨家军的大本营。国都城防军的具体布防情形虽然朝臣们不大清楚,可总人数却是固定的,但墨家军随时在发展会员,因此除了晋国国君公孙骄谁也不晓得墨司马现今到底能调动多少人,这一点赵魏两家尤为忌惮。
人们往往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感到神秘和恐惧,赵无恤和魏驹同样如此,以前晋国三大宫殿仅有五百侍卫,而且关防还必须由历任正卿来负责发放,国君不得动用一兵一卒,因此智伯才能以一家之力将先君出公驱逐出境,可如今固宫、下宫与武宫这三宫的虎卫军加起来就多达五千人,若是想发动宫变首先便得探明这神秘的衙署到底有多少人。
诸侯列国都有世家,可世家也有大有小,晋国的赵魏两家不是普通的世家,而是私兵多达千乘的百年世家,是封地近千里的一代权卿,这样的家族实力相当于一个中等诸侯国,若是国内无人掣肘他们完全可以凭一家之力灭掉中山这样的戎狄强国,当年赵无恤击杀代王吞并代国的时候便是晋国世家实力的见证。鲁国之三桓、郑国之七穆虽然名声不亚于晋国赵氏和魏氏,可实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当今天下能与晋国这二卿相匹敌的也只有齐国封地大过公室的田氏家族了。
接连三日都有不明刺客来夜袭衙署,狂躁、凌厉、强悍,而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墨翟自信自己的布防已极为完备,可以说列国没有比他更善于防守的了,可他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冷静理智的刺客了,奋然一击不论成败便倏然而退,他们丝毫不怜惜同伴那冰冷的尸体和一腔热血,绛都已安定了许久,是谁居然敢到晋国国都来刺探军情?是南边的楚国人想问鼎中原所为?还是西边的秦国人仍贼心不死?抑或是摇摆不定的齐国人?
毕竟墨翟不是军师部的谋士,他只是负责城防的军人,他只需扑杀刺客便可,至多将军情禀报给军师部和国君,剩下的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公孙骄对国内的每一个异动都极为关注,因此今日便同段干木一道赶到了衙署。
听完了墨翟对昨夜刺客的描述,段干木紧抓细节道:“秦国现今正与西戎二部缠斗,自顾不暇,应该不是秦国人所为,刺客配置的兵器像是楚国人,莫非楚王欲图谋中原?”
“楚王正在筹备伐蔡,即便北上最先灭掉的应该是王孙庆,而不是寡人,如果所料不差应是赵无恤所为。”公孙骄自从扶植王孙庆之后便经常能得到楚国的第一手情报,因此便断言道。
“君上推恩世家,赵家一分为五,属下便有些不赞同,赵家子嗣众多,君上为何却将邯郸封给弑君的赵穿后人邯郸敖,礼崩乐坏之际君上最不应该的便是自相矛盾,既然智伯有罪当诛,那邯郸氏就不该成为封君。”墨翟不是一般的武将,虽然不善于分析军情可对君臣大义看得比什么都重,邯郸氏虽然早从赵家别立出去了,弑君的罪责史官虽然让赵家背着,可赐地给邯郸氏却难以服众。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真实的历史不同于史官笔下的历史,他们只需一字褒贬,皮里阳秋即可,可寡人手中的历史首先得为公室内的当下服务,只要能有助于寡人,有助于公室我们才可以存续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维护君臣纲纪。墨司马不可被小仁小义遮住了双眼,礼法虽然有用,可作法自毙将自己束缚住手脚都不自由了我们岂不是等着让世家打么?”成王败寇便是硬道理,公孙骄只要能稳操胜券掌握了话语权这一切都只有自己说了算,仁义便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当年晋景公敢如此行事,公孙骄现在也同样敢,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
“历史要为当下服务,只是现今赵家反应如此强烈,臣下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国君哪里像是一个未及弱冠的童子,简直就是生而知之的权谋家,段干木如是想道。
“那不如我们先行动手,直接将赵家团团围住并一网打尽,省得后患无穷,这一波又一波的刺客何时才是个头啊,君上。”墨翟虽然冷静,可也架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刺杀,若他是赵家家主恐怕早就发动大军和国君一绝雌雄了,绝对不会用这种女人撒泼打架的方式。
“或许是赵家,也许不是赵家,这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寡人不是不想动赵家,只是不想给后世开下这么一个罪名未立便交兵的先例,若是后继之君对臣子忌惮便效仿寡人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并不是所有的君臣都像我们一般融洽的。”公孙骄心道以后自会有些功高震主的臣子出现,不论君臣互相猜忌也好,臣子打击政敌也罢,自己可不想给后人开一个坏头,一个坏的先例好比污染了河水的源头,这是最不能让人原谅的,“我们不用去管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需兵来将挡防守好此地便可,尤其是小楼上的那位一定要看管好,他可是寡人压制魏家的一着妙棋。”
“属下已派了一等一的军中好手看管小楼,魏家世子想要逃走简直是插翅难飞,君上还请放心!”墨翟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布防就很自信,不过攻城略地嘛还是豫让比较擅长,君上也不差,若是自己看着智城都有些发怵。
“军中好手看管自是不错,不过不要小觑魏家世子的魅力,丫鬟佣人们也不可久在此处,最好一月一换,免得那些下人们被他蛊惑酿成大祸。”这先秦之人可真是质朴纯良,行事还是太过拘礼,可对于真正的权谋家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尤其是对于魏文侯这种有极大人格魅力的人,公孙骄心道若是你们知道明朝有位皇帝被软禁了八年也能夺取宫门、复辟成功就知道一切都有变数了,还是谨慎些好,小心无大错啊!
“君上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去将那个佣人换掉。”墨翟虽然先前对公孙骄的一些做法心中存疑,可凡是有助于自己的建议若是有一丝一毫帮助他都会坚定不移地去执行,因为作为一个来自宋国的外来户来说能在晋国立足必须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汗水才可以,尤其是身居高位更是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因此他这便匆匆奔往小楼,不敢耽搁片刻。
“墨司马行事雷厉风行,当为军中楷模,我估计今夜刺客还会再来,段干师兄你就留在衙署襄助墨卿,寡人先行回宫了,宫中毕竟是重中之重,丝毫不得放松!”墨教主的防守水准公孙骄倒是极为放心的,只是对于魏斯这历史上的魏文侯实在是不敢懈怠。
“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助墨司马守好衙署,君上慢行!”段干木见国君起身,忙行礼送别。
公孙骄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是自己一日也舍不得离开下宫,只是有些犹豫的是今夜到底找谁来侍寝好呢?是窈窕清丽的息子还是热情如火的孟姒?抑或是二者皆有之,呸呸呸,以前为了解决这二女争宠只能自己多操劳一些,可要是大被同眠大概或许可能下宫那二位都不会答应的,不过即便是有一丝可能自己也要去试一试,什么事情都是要去尝试的嘛,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就一定不可以呢?
想及于此公孙骄脸上浮现出一丝邪恶的微笑,傻愣愣地沉浸在浮想联翩和联翩浮想之中,段干木心道平日里君上挺正常的呀,怎么一说到回宫就这般痴痴傻傻了,害得自己跪了片刻也不见国君起行,这腿都快要跪麻了,莫非君上又开始鬼神附体了?
“君上,君上……”段干木见国君嘴上涎水都流了出来,莫非是宫中美食可口,君上少年心性想着回宫用膳?
“嗯……嗯,过了多久了?”公孙骄如被雷击一般从幻想中回过神儿来,甩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道,关于公孙骄幻想的情形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毕竟同争霸天下比起来那只是一抹亮丽的风景罢了,不过公孙骄还是希望幻想不仅仅是幻想。
“约莫有一刻钟了,不知君上可还有事要吩咐?”段干木恭敬万分道。
“这个莫须有吧!”公孙骄还没从幻想中回国神来,说话不经大脑,支支吾吾乱说。
“君上是一国之君,这个还是可以有的!”段干木道。
“这个真没有,等寡人想起来再命人传话给师兄吧!”公孙骄踩着轻快的步伐,往下宫疾行而去,但愿段干木没有看出自己的异常,不过自己的首席谋臣要是看不出来那也就称不得首席谋臣了,自己真恨不得顶个锅盖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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