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参差的小城生活,去大城市遛狗,这算是我理解生活这个词后,憧憬的模样。
但我出生于一个草根家庭,光景在村里都是中下,没有天生的条件支持我这么悠游的生活,所以从一个破学校毕业后我没听从父母的命令,辗转下从事了一个非常小众的职业——交易员。
这个职业晒太阳的机会并不多,还可以经常玩电脑、抽烟,这是我比较喜欢的,更为重要的是能锻炼脑壳,我一直觉得自己这方面欠开发。
虽然在不久前我还喜欢用操盘手来称呼我的工作,没有人知道能用操盘手来称呼自己我有多高兴,但我最近有些麻烦,有个大城市的人要过来,可能要遛我。
好呢先生,这是我们原公司楼下商城4楼的一家餐厅。这家餐厅因价格实惠、分量十足,所以是附近白领常来聚餐的地方。我、老王、苏亚江坐在餐厅偏内的一个圆木餐桌旁,灯光正打在桌子中央,我们在黯淡中等待一个人。
当黄仁穿着短衣短裤、趿拉着拖鞋、挺着肚子在桌子旁坐下时,气愤稍微活跃了些。
几个人一边闲聊一边等待,聊我在期货工作室的工作、聊黄仁超的游戏,但气氛仍然略显清冷。亚江紧皱着浓眉大眼中的浓眉,低着头看着手机一言不发,右手夹着烟吞云吐雾。因为我们等的这个人是他的客户,客户扬言要把他弄进去(班房),据说今天还会带警察来。
客户的账户是我操作的,有些忐忑,但心里还有点底,毕竟我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小交易员而已。虽然最后操作出现了意外,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而且我现在一穷二白三负债,找上我也白搭啊,虽然......我打断了自己的联想,哎,还是希望这个人讲些道理吧。
老王前两天大清早给我打电话,一开始说要我来见客户时,我是拒绝的,但当他说到后面的想法时,在阁楼里搂着陈橙瞌睡的我,顿时清醒了--我得去还原事实。
我把视线投向老王,他放下了水杯,看了看腕上轻小的表说:“怎么还没到?”,然后掏出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没等多久,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多久,老王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人。我看了眼那个烫着棕色卷发的中年男子,面色蜡黄、两个小眼睛下沉重的眼袋让他看起来更加无神。一件花衬衣、一条暗红裤子、一双豆豆鞋,肩上背着一个大皮包,右手腕上的金表给我砖头一样的感觉。他看上去比我偶尔从电话里听到的只言片语软弱可欺得多,这让我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了半块。
棕发男子身后的女人一身黑装、扎着头发、夹着一副半边框的眼镜。
老王摊手向我们介绍说:“这个就是黄大哥,后面这个是黄大哥的朋友兼律师,美女小艾。”我和黄仁向他们点头致意,亚江则招呼一顿终于把您等来了之类的客气话,然后自然地接下了黄先生的包。
“黄大哥肯定饿了吧,那我们就先吃饭吧,来大家吃。”老王示意大家动筷。黄先生嘴抽动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抽出了筷子,黄仁迫不及待的眼神有些发光,好像在说,终于可以吃饭了哈。
老王兴致淡然地吃着菜,寒暄地说:“你们终于来了,这个事情也把我们都绊住了,很多事都动不了身。”
灯光辉耀下的黄先生有些茫然地点头,亚江则积极附和,律师小艾微笑不语。老王看黄先生不怎么说话,就开始和身旁的女律师攀谈,律师貌似什么场面都见过,一点不忌讳。两人便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也聊到了一些老王在武汉的生活往事,然后又浅浅地聊回了这个案子,讲了讲公司目前的情况,最后问到了他们的诉求。
律师小艾很直接地说:“我们的诉求很简单,我们之间不是有合同吗?既然委托给你们的账户亏了,那合同上怎么写就怎么赔偿。”
“我就搞不懂了,你们是怎么搞得?”听到这,黄先生端着碗筷接话了,他的声音干涩枯槁。
“给你们的账号一直就是亏的。”
亚江把手剜了一下说:“后来不是赚回来了吗?”,这话接得有些尴尬。
“是啊,股票账户一开始给你们做,就是亏的啊。后来慢慢赚回来了,我就没管了。可是没过一个月再看,不仅赚的钱没有了,还倒亏了300多万。”黄先生有些愤然地放下了碗筷。
我们脸上一阵尴尬,亚江连忙解释:“行情不好,谁知道这股票会这么跌呢。”我感谢亚江接了这茬。
“就算行情不好吧,那你们说通过做外汇去把这个钱赚回来,我也答应了,又追投了100万,可是外汇呢?”问到这个大家一言不发,黄仁则埋头苦吃,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股票帐户出了事之后,外汇账户老王一开始还是打算交给我去操作,算是对我的一种信任吧。我尝试了一下,发现外汇里这么大的账户,心理确实驾驭不了,就拒绝了。
后面这个账户就交给了黄仁去操作,按照老王的意思,当时是想帮黄仁一把,希望他赚点钱,把紧张的经济问题缓解一下。
可是黄仁完全没有按照老王制定的风控策略出牌,一边打游戏,吊儿郎当地操作着,才短短两天功夫,就套了70多张单子,浮亏了20多万。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合同约定的10%风控线了,最无语的是,黄仁隔天就玩起了消失。
老王很是气愤,就此收回了这个骑虎难下的账户,这意味着本是好意,却甩回来一个大锅。最后这个账号还是因为套单太多套太深,被接踵而至的数据行情给直接拉爆仓了。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操作的,都是一些什么高手啊。”黄先生有些激动。
老王安慰黄先生说:“黄大哥,这个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谁也没想着要故意去亏这钱,今天来主要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吧?”
“是啊,黄先生,您这边是做什么生意的,看上去很累,比我们睡的还差。”我接着岔开话题,黄先生脸色才稍缓,亚江忙上前递烟。
“不用,我不抽烟,亚江,我跟你说,这个事情解决不了,我第一个找你。”黄先生说完后靠到了沙发上看手机。
亚江一脸无奈,气氛一度黏滞。
“你们公司法人是谁?”这时候律师小姐说话了。
“公司法人姓朱,但他不是股东,实际负责人是成总和汪总,这个是营业执照。”亚江递上了手机。律师看了眼后,问身旁的老王:“是吗?”
老王不置可否地点头示意。
律师继续朗声说:“既然这样,那大家也不必费心了,这个事情我们也找不上你们,就找法人和实际负责人,不过还是希望大家配合一下。”
“配合、配合、绝对配合,是嘛,这个我们也是打工的,这个事情我们又没赚到钱。”亚江说话声音很小,眼神也没扫视我们。
老王则无动于衷地喝了一口水,貌似对这种情况早已了然,我则坚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只有仁哥继续在翻菜吃。
律师小艾的意思是,联系成总,看他愿不愿意协商,不协商我们就直接走法律程序。黄先生连着拨了两次都没接通,亚江朝老王扬了扬头说:“还是要王总去打吧。”
“行,我打。”老王拿着手机就出去了,我们沉默无语。老王进来后,甩下手机说:“成总说他现在有事,晚点过来。”
看手机才发现我们在餐馆已待了三个小时,这时候午餐时间已经过去,只剩下一些零散的食客散落地坐着,还有一两个服务员在整理卫生。
“唉,黄大哥,我有一个想法。”老王打破了沉默。“你先讲。”黄先生放下了手机,声音还是很虚弱。
“你这次过来,说白了,不就是想把之前亏的钱赚回来吗?”
黄先生点头。
“在这个事情上,虽然一开始公司跟你签约合作的时候,我并不知情,但是后续处理的时候,作为管理者,我确实也有参与,由于工作不到位,加重了你的损失,这个我多少也有些责任。现在原来的公司已经倒了,我打算自己开一家公司,您投点钱入股进来。到时候,可以按照合同约定的方式在利益上向你倾斜。”老王终于说出了这个让我惊醒的想法,他居然想通过这样一个方式来两全。
一旁的亚江一脸懵逼着,而黄先生则明显地迟疑了,他在思索这个事情,看来他对老王的信任并不简单。
律师坚决地说:“不行,绝对不行,王总,您这个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了。”
黄先生貌似突然反应过来了说:“嗯,对,这样不行,不可能我亏了的钱还没拿回来,又给你钱,王总你这是在蒙我。”
“唉,黄大哥,站在你的律师朋友面前,我能蒙你吗?”
“我只是想,您反正是想把这个钱赚回来,所以不管通过什么方式赚回来都行,是吧?我们接触也有一段时间了,对我,你也算有些了解吧。我今天过来,也只是希望这件对双方来说都非常不幸的事情,能用这样一种柔和的方式作为问题解决的一部分,推动问题的全面解决,最好是能不打不相识,化干戈为玉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律师打断了老王的话。
“对,王总,你不要说了,这个是两回事。第一、我亏掉了的钱,我一定要拿回来,公司能出就公司出,公司出不了,就股东出。小江,不是说大股东还挺有钱,是吧?”
亚江随声附和道:“是的”。
“第二,我们的事,是我们两的事,如果这个事情解决了,我损失的钱追回来了,那么,你王总,再找我合作,就算到时候,这个钱都给你都可以,但是现在这个事情没解决之前,那个......”
“不可能。”律师小艾接话道。
“对,不可能,我这个亏了的钱还没拿到,现在不可能来跟你谈这个事。”这时候的黄先生面有血色、双手挥舞。
“好吧。”老王忍住了,没再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却有点欣喜,因为我在黄先生的语气中隐约察觉老王说的这个建议,可能有戏,只是今天此情此景有些难,特别是还有对黄先生想法影响很大的律师小艾在场。
“你们这个成总,到底什么时候来吗?这又等了这么久了。”
“不知道,应该不久了,他说他在有事,黄大哥你给他打电话吧。”老王回话道。
“他不接我电话。”
黄先生掏出电话起身出去,没一会就又进来了。
“他妈的,还是说在忙。”黄先生说完后就瘫坐在沙发上。
服务员过来打断了各自无言的我们,于是大家收拾东西,老王买了单,让我们在外面等。
出餐厅口时,老王跟我聊了会,大意是今天有律师在场,相互之间又不熟悉,而且黄先生有些情绪有些激动,有些事情不好谈,也谈不开。
正说着亚江突然扯着老王到前面私谈去了,不知道他们讲什么,但看着言谈也蛮激烈,我不想去打扰,看到黄先生和律师坐在好呢先生外的椅子上,我也走了过去,离黄先生隔一个位置坐下,看了看手机,同时回复了一下询问情况的陈橙。
玩了一会手机后,想抽烟,却没发现火机,看到亚江在墩柱边深沉地吞云吐雾,我就向他们走过去,拿着亚江递给我的火机点上了烟,老王则蹲在柱子旁给手机充电同时不停地发着信息,正抽着,亚江走开接电话去了,老王拍了我的肩膀要我给他支烟,我给他点上后问:
“你怎么也抽烟了?”
“今天有点闷,抽支烟散散心。”
我们两一笑。
“主要是黎青你知道吗?”
“嗯。”
老王平静诚恳地说:“黄大哥那个外汇账户产生的佣金,公司最后交给勇哥去操作,希望以时间换空间,搏一把,看能不能死马当活马医。可是勇哥他自作主张,拿了一部分给这个亚江还债,剩下也没回到公司。”
“现在拿回来了吗?”我问。
“勇哥说他待会过来,他再不来我就叫人去他家了。”
老王吐口烟说:“知道我为什么有些急吗?”
我没说话用一个疑惑的表情表示乐意倾听。
“因为诈骗是谁获利谁负责,所以我现在要把公司这个钱拿回来,这样我也算是有始有终,不算对不起公司了。亚江他要是傻,舍不得把这个钱拿出来,到时候就等着进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老王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感觉如沐春风、阳光普照。
我和老王抽着烟都淡然一笑,不知道是嘲笑亚江还是心里部分的释然。
正说着老王接到了成总的电话,说了几句就挂了,然后我们在扶手旁看着成总坐着扶梯上来了。
成总今天穿着一件淡红白十字架的衬衣,手上挂着皮制的公文包,花白的平头下瘦削的脸一直黑着,在扶梯出口旁和我们汇合后,嘴里就一直念念有词“王总,你这个事情没做好、你怎么这么处理的......”
“不是的,成总。”
成总打断老王道:“人呢?在哪里?”
我指着黄先生跟成总说:“在那里。”
成总就快步带着老王朝黄先生走去,嘴上一直念念有词,我则落后了半步。
我过来后只见成总和黄先生隔一个空位分庭抗礼坐着,律师仍然坐在黄先生身后,老王则不见踪迹。
只听到黄先生说:“成总,你看这个事情总得解决吧。”
成总皱着眉说:“啧,解决、解决嘛,我也没说不给你解决,我人都来了。”
“你来了,你是不得不来,我开始打电话你都不接。”
黄先生看成总沉默继续说:“那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吧,起码给个说法,我也很忙,不能白跑一趟。”
“那按你那个说法,我现在也办不到,因为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得和股东商量。”
“那我们就这么坐着,是吧?”我感觉黄先生在成总面前就像个孩子在老师面前。
“那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呀,这个事情你不能光找我,合同上签的是我的名字没错,可是我一开始也不知情,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呀!”成总采取了经典的策略。
黄先生拿着手机就要起身说:“你签的字,却说一开始不知情?那行,我先报警,这些话你跟警察说吧。”
成总放下了架着的腿说:“你要报警,我也配合,但是这个事情我也只能告诉你,我得和股东商量了后才能准确回复你。”
“又拖是吧?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股东现在不在古城,等下个月他回来后我就给你一个准确的回复。”我感觉成总看都没看黄先生。
“什么时候?”
“11月中旬。”
“那我又得等1个月是吧,我都给了你们这么多时间都没处理好,9月等10月,现在又要我等到11月份去是吧?”
成总默不作声,深沉地抽着他的烟望着前方。
“那行吧,我报警。”黄先生下意识抖了两下手机,看成总仍然无动于衷,他拨出了电话。
“喂,110吗?我报警......”
我一看立马走到老王身边,对依然蹲着埋头摆弄手机的老王说:“报警了。”
“报就报吧,我等勇哥来了,把公司的帐给了了。”
正说着,亚江带着勇哥过来了,勇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瘦,灰衣服、黑裤子、黑网鞋,但也看上去干净有精神。
老王站起来对勇哥说:“等了你好久。”
勇哥夹下嘴上的烟对老王点头,然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我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我不知道的微妙,我走开抽烟,再回来时,老王又是蹲着摆弄手机,不过好像这个充电没有充进去,他在叹息手机又没电了,我看了半天根本就不认识他手机的牌子,勇哥则蹲在他旁边。
亚江依然皱着浓眉在抽烟,嘴里念念叨叨着这个钱怎么办,他打了两个电话仍然没筹到钱。我懒得理他,来到老王和勇哥身边,这时候老王在勇哥手机上登上了支付宝,亚江的钱也很快转了过来,于是老王就向成总的支付宝转账,但是限额,于是一笔一笔地把钱转了过去。
“唉,终于搞定了,走看看成总他们去。”老王说。
我们过去的时候成总和黄先生仍然对坐着,只是成总鞋子旁边多了几个蔫灭的烟头,老王在成总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个怎么算诈骗呢?我们又没赚你的钱,我们这个又没吃头寸,又不是对赌的。”成总有些委屈地给黄先生说。
“我不管,反正我的钱亏了,你们总得给个说法。”
“股票、股票也亏了我的,外汇现在我连账号都不知道,现在还是连个明确的说法都不给我,反正、待会警察来了,你们跟警察说吧。”
说完黄先生又继续低下头来摆弄手机,他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确实很忙。
“来,王总我跟你说点事情。”成总带着老王朝卫生间那边走去,两人边走边说,也不久,成总和老王又回来,成总仍然坐回到椅子上。
就在大家都以为警察今天挂机了的时候,真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穿过人流过来了,其中一个肩上还别着一个录像机,然后问谁报的警,黄先生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报的。
其中一个年级偏大的警察向黄先生报了编号后问是什么事情,黄先生就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起来。
老王看黄先生说不清就对警察说:“还是我来说说这个事情吧。”
“……”
“是吗?”那个老警察问黄先生,很奇怪,这时候律师倒不见动静,只是在一旁观望。
黄先生点头说:“是的。”
“那是经济案件呐。”
老王接下话说:“对对对。”
“那行,你们先备个案吧。”
“好。”老王主动地跟着年轻警察备案。
律师跟黄先生说了几句话后他很失望的也走了过来,年轻警察很简单地采取了他们的信息。
老警察问:“法人呢?你们公司的法人呢?”
老王说:“在那里。成总,你也得过来一下。”
成总不情愿地走了过来,警察问身份证的时候,成总说能不能也报身份证信息就够了,警察说有身份证当然用身份证,成总瞟了眼周围的看热闹的人群这才从包里抽出了身份证,备完了案。
备完案老警察和气地说:“这个经济类的案件,我们也不好处理,而且你们这个是跨省的案件,我们也得先回去跟上级请示。”
“做生意嘛,有纠纷难免,你们先协商,以和为贵。”
只有黄先生一人没点头。
警察又简单跟大家说了几句,还特别告诉如果是同一个事情就别再报案,这个已经备了案,然后就走了。
成总也顺势对黄先生说:“这个小钱啊,我今天也有事,我回去到时候跟股东商量好了,再跟你联系,反正你有我电话呐。”
成总说完这句话也走了,剩下的我们到成了同一阵营,不过仁哥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黄先生也说有事,于是我们就一起下楼。
出商城门时黄先生对我们说:“那行吧,王总,我们今天也回去算了,我那边还、还有事,下次再过来。”
老王说:“那好吧,我们电话联系。”
黄先生继续放狠话:“我等他电话吧,如果还不给我个准确的说法,那我下次再过来,下次过来就不是这么说了,我那边人是最近有事,要、要执勤走不开。”
黄先生指了指后面的小区说:“你们成总住在这里吧?”
我们点头。
“那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我叫住了要走的黄先生还是对他说:“诶,黄先生,那个,你那个股票账号是我做的,我尽力了,但当时主要是太笃定那个解禁的消息了,同时当时您看收益也不行,所以当时重仓了,总之对不起。”
黄先生有点懵地点了下头,然后就朝我们挥手接着搭出租车走了,但我没想到他后来还是把我弄进了局子。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看手机已经9点多,我们在里面待了快十个小时,四处灯火辉煌,但我的心像道路一样空旷,我只想回家、只想见陈橙和跳跳。
古城新城区公安分局派出所。
“姓名?”
“黎青。”
“年龄?”
“24”
……
我实在不清楚为什么警察会在这种没价值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不是直接查身份证。
“好,黎青你也不必紧张,我们今天找你来是了解情况的,这里让你做一个询问证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进警察局了,我第一次进警察局是初中一天晚上和两个同学出去散步,在一个黑暗角落里我们被抢劫了,一个同学被抢了10块钱,然后另一个同学报警了,结果警察还真来了,然后我就第一次进了警察局。
这次黄先生真带人过来了,还是警察,眼前这个肥到腰缠几圈的便服警察注视了我一会,貌似我的眼睛纯真无邪所以他不再看了。
“好,那我们开始。”
“你是什么时候到顶真公司上班的?”
“去年11月份。”
“担任什么职位?”
“交易员”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黄先生先生这个股票账户的?”
“大概6月份。”
“是谁交给你这个账户的?”
“公司。”我当然这么说。
“具体一点。”
我很小心沉吟了一会说:“嗯......准确来说,是亚江先联系上客户,然后和公司签订合同,最后王总按程序把账户交给我操作。”
“王总为什么把这个账号交给你?是不是你们两私下有什么协议。”
“没什么协议,王总把这个账户交给我,是因为我的工作就是干这个的。”
“你接触股票多久了?”
“嗯,两年”
“之前有没有操作过别的账户?”
我抿着嘴告诉他:“有,我们老板的。”
“有盈利吗?”
“没有,亏损了。”我没法撒谎。
“你操作黄先生的账户多久了?”
“大概一个半月。”
他身体垒在椅子上比着手势说:“可以简单讲一下你的操作过程吗?”
“嗯,接手黄先生的股票账户后,我观察了两天就开始操作,但是开始那一段时间行情不好,我亏损了一点,后来因为我判断行情会转好,然后就下重了一些仓位,然后行情确实转好,把亏损的赚回来后,还赚了大概200多万。”那些精彩的过程说出来只是这些粗浅的语言。
“但后来因为行情一直有点停滞不前,而且这个黄先生也向亚江抱怨的账户盈利状况,加上离合同约定的结算线也不远了,所以我就重仓了一把,然后就……。”我比了一下手势,希望他能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止损呢?”
“我想止,但是这个股票是跌停的,连着三个跌停板。”
“你操作的这个股票叫什么名字?”
“天空科技。”
“现在我看是亏损了30%是吧?”
“嗯......应该是,后来账户达到这个风控线了,因为和这个黄先生有合同,老王说要和这个黄先生协商,所以我就把账户交给他了。”
“你有提成吗?”
“这个账户没做好,没拿到提成。”
“那你现在干什么?”
“在一个期货工作室做交易员。”
“情况怎么样?”
“正常,小幅盈利小幅亏损。”
“除了这个自己还有做吗?”
“有,前段时间我做黄金两星期翻了4倍。”
他觉得很有趣带着点笑意说:“那你为什么自己做的好,做这个股票账户就做不好呢?”
“嗯......因为有压力,这钱我自己亏了没事,同时也有一些运气,我也不知道这个股票会连续跌停。”
他可能觉得这个事情有点滑稽,考虑了一会又问:“不是,你操作这个股票怎么能看线呢?”
“人家操作股票不是一个跟庄家博弈的过程吗?你怎么能看线呢?”他说的线是均线。
我感觉他这个问题拷问到了我的灵魂,我曾写过很多文章告诉别人,但今天话到了嘴边却一直没说出口,只能尴尬又含笑地看着他,同时想着老王说的话——说到和做到是两码事,安慰自己。
他可能觉得问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叫我认真看一下笔录,没问题签名,同时保持电话通畅。
我签了名。就走出这个小办公室,外面大厅雪亮,老王一人独坐,亚江贴着黄先生坐在一块。
老王关切地问我:“没事吧?”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进警察局了。”我说的很轻松,可是当时的我不知道和警察局的缘分还没完。
老王又安慰我道:“哈哈,那就好,其实这个照实说就行了,而且这个事情跟你关系不大。”。他刚才进去的时间比我长得多。
“哎,那个业务员、亚江,你进来一下。”那个胖警察出来叫亚江。
亚江揣好手机,驼着身子进去了,走的时候还跟我们示意。
我回头问老王:“老王,你也没事吧?”
老王平静地说:“我没事,顶多就是批评教育之类的。”
“这次黄先生没带律师来,等这个事情处理完了,我再找他好好聊聊合作的事情。”
我一笑,看了眼黄先生他还是在摆弄他的手机。
“行,那老王,我去买两瓶水去。”
然后我就叫着在门口抽烟的老叶出去买水去了,外面依然是灯红酒绿的城市景观,我和老叶走了很远才来到古城另一个城市广场找到了便利店。
到了派出所大厅我把水给老王然后把一瓶递给黄先生,看得出来他很渴。我感觉这个人很奇怪,可是没办法,搞不好以后他真还是我们的老板。
看左右无事后,我就跟老王说先回去了,老王说可以,他再等一下黄先生,然后我就和老叶搭车回家。
次日中午,我休息的时候老王给我打电话了,我穿过悠长昏暗的走廊,来到窗户边接通了电话。
“喂,黎青啊,案子完结了,成总赔了200万。”
我大吃一惊问:“不是吧,这么快?成总赔了200万?”
“是的,他们最后以非法经营威逼成总,要么赔钱,要么就把他带走。”
“最后成总也慌了,很快就把钱打给了黄先生。”
我仔细听着,仿佛看到了成总狼狈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内疚。
“你呢?没事吧?”
“我没事,毕竟我也只是个执行者,他们把我教育了一番。”
“那就好,那就好。”
“哦,那个事情黄先生也应了,说下午,好好跟我聊一下。”
我有点喜不自胜说:“那好、那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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