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先生今日去电话公司营业厅换取积分点。
营业员小姐微笑问他:先生,请问您的姓名是?
小先生佝偻着腰:小先生,小己得失的小,先人后己的先,生众食寡的生。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看清自己的姓名是否正确的被输入系统。
营业员小姐:也就是大小的小,先生的先生。
小先生缩回头,对对对。
营业员小姐又说:小先生,您目前的月积分点只能够换取这边的X鱼食用油。我们的建议是您的积分点到下个月就可以换取高一个档次的礼物,话费500。
小先生:不用不用,我就换食用油就好。又小声跟自己念叨,家里的正好用完了。
他腼腆又欣慰地笑笑,营业员小姐的微笑倒是撤下了。
大概没有多少人可以精打细算到如此地步,将生活的便利享受成了某一种奇妙的巧合。
小先生可以。因为他家的食用油用实验室规格的量杯严苛遵守着健康的每日用量,也因为他将电话公司的积分系统研究到可以立书5000。所以,当他厨房的油壶隔一日要空掉,小先生电话积分也恰好够上了食用油礼物。
小先生人如其名,他的生活就仿佛一个九宫格火锅,被他自己用铜片隔成了一个个的小方格。汤头之下,又互有关联。每一个方格里的他都被箍得死紧,方格之下的他又肆意享受各种生活的便利。
(二)
上一周小先生同事的同学承办某艺术家的展览,为营造声势派遣各方群众朋友无数“亲友票”。同事非常积极地拿来做自己的人情,送给全部门上下三十号人口,小先生也拿到了一张。
他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打扮才能配得上这个展览,不出众不落俗,最好与主题风格能够搭配得巧妙。最好最好,能够使他显得非常懂得艺术。
这实在是个难题。
于是他先去了解这位艺术家。人家玩儿的是现代艺术,不拘一格,在各大场合出现时穿着不是挂满烂布片儿就是神似杨丽萍。小先生有些犯难,这条路不通,他决定去打听同事们如何搭配。
小先生问同事A:哎,周末那场展览,你觉得要穿着成什么样呢?
同事A手捧咖啡:哦,那场展览啊,我已经把票送给我老师了。
小先生于是问同事B:哎,周末那场展览,你觉得要穿着成什么样呢?
同事B:哦,那场展览啊,我觉得邀约我boyfriend一起去啦。我们大概要穿same colour的情侣装咯。
小先生觉得自己不可能在周末之前改变性向,遂放弃。
小先生又问同事C:哎,周末那场展览,你有把票送给别人吗?
同事C是一个又高又壮的青年:没有。
小先生再问:那,你有打算和男朋友一起去吗?
同事C憋红了脸:我,我没有男朋友啊。却又低着头偷偷觑着小先生。
小先生终于舒了一口气:所以,你当天打算穿着成什么样呢?
同事C,愣。
这招似乎并未达到效果。
小先生觉得按照自己的风格来打扮。长至耳上的头发一分为二,抹了一点啫喱压得板板实实的,去年自家老太扯布给做的对襟大褂儿,青布衣裳,麻布练功裤,脚上一双黑布鞋。临出门前,小先生精挑细选架上一副金丝边儿眼睛,腕子上圈的是精工石英表。有格调有物件,大贵不显,小先生觉得非常满意。
踱着方步走到展厅门口,接待人员瞧见他怔了片刻:先生,评书表演在隔壁展厅。
当即,小先生青白小生的脸面儿唰就涮成了关公红,自然光,无色差。小先生此人常有急智,爱蛇随棍上:唔,我说怎么评书表演的门口放俩裸女雕像造势。
涮回人一遭,自个儿掏腰包花了八十元有余,听了一晚上刀枪棍棒的评书表演,一口茶渣子,苦哇哇。
隔日单位里讨论展览所见所闻,小先生仰头回忆那两尊裸女雕塑:此艺术家对曲线的把握十分精妙,流畅,优美。在座诸位皆附和,已是后话。
(三)
小先生促狭。
年届三十有五,吊儿郎当一号单身汉。自家老太在小区里宣扬多次,仍没有小区系统内适龄女青年上门认领。
他坐在楼前花坛边嘬烟,竖蓝条布裤衩愣是把他穿出来四十好几无家无业的娘宝气质。
小先生爱穿着打扮,一贯衣裳是去熟识的老布庄扯布,再去熟识得裁缝铺量身裁定。夏天的灯笼裤,冬日的老棉袄,连扣子都是余下布条搓成的老布纽。讲究。
今天忽然不讲究了起来,无非是老娘赶出家。半个钟前,小先生母亲扬扬左手说”你要么去相亲”,又扬扬右手”要么你就眼见你老娘死在家里头”。小先生迟疑三秒没作声,老公主便恭送他出门儿了。小先生嘬烟都没敢挺直膝盖。
歇了畔,悄悄开了家门,笑脸先递进去,甜滋滋叫唤“我的老娘?我的老娘可歇着了?”老娘打门口等着呢,捧一套衣裤,眉目拉成一条不乐意的细线,“换上。” 换上了。不情愿?小先生老娘压根没见过这仨字儿。
俩钟头后,小先生便端庄地坐在江畔茶楼二楼火车座里,与一位女士尴尬的面对面。一整层烟气缭绕的茶座都飘满了小先生老娘不认得的那仨字儿。
小先生好整以暇,抿口茶,“姑娘,如果你是在想我的名字,那我不妨坦率地告诉你吧。确实,我的名字也很搭配我身体某个部位”,神秘的停顿,“那么,如果你并不介意的话,我们再来谈谈结婚生孩子这件事情?”
好姑娘,干脆极了,掏出默不作声的手机就贴在耳边瞎喊,“啊?什么?你要与我复合啊?”
小先生再惬意的抿口茶。吁,再歇一歇,杀个三小时时光再回家应付老娘的哭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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