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大学开学在即,昨晚她忽然问我,那个娃娃,你写进成长日记里了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含糊地说:一笔带过。
人们就算在只写给自己看的日记本里,也会说谎。
不,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至少也没有记录真实。我想。我一直认为,一个娃娃在孩子心中的角色,是成年人无法探知的。比如,她还记得。
女儿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数学老师说要讲一节公开课,要求每个学生带一个娃娃。家里的娃娃都是大娃娃,唯一的小熊却是一个珍贵的品牌,是她堂哥去欧洲买的礼物,Steiff。
小熊离家十天的时候,女儿说公开课延期了。然后又说,班里有同学没有带娃娃,被数学老师点名,甚至说得很难听。
接下来的日子,女儿更像一个前方记者,实时向我报道娃娃的事。家长们为了支持老师的工作,都去商店买了新娃娃,有的同学不符合要求,竟然买了好几个。天天交娃娃,娃娃们被老师在课堂上展示,女儿没有心思管别的娃娃,她常常很是担忧,她说老师把她的小熊放进了大袋子里,那个袋子越来越满。
老师说不喜欢小熊的衣服,当着同学们的面扯下来。
我当时听了又气又急,心想老师怎么可以这样,别说这个娃娃不属于你,这件她不喜欢的衣服是有Steiff标志的,她怎么可以扯下来。我和女儿陷入了一种忧心忡忡的日子里,我们担心小熊回来时恐怕面目全非了,担心小熊衣服被垃圾一样的丢掉了。
一天接孩子,女儿难过地走出校门,她手里拿着一个廉价而做工粗糙的小娃娃。看不出像什么,胳膊腿胡乱地缝的,随便塞着棉花,竟然大小不同,她嫌弃地拿在手里,见到我时几乎要哭的样子。我的心有一种不祥预感。孩子抽抽哒哒地说着,但并没有哭,却比哭还让人不忍听。说是公开课好像不讲了,老师说先给女儿一个小娃娃玩着,老师说的时候很是不经意,眼睛都没有看孩子,这样的细节孩子都注意了。妈妈,你说老师是不不想还给我了?
我领着女儿的小手,余光里看着那个晃晃悠悠的小东西。有点愤怒却不能对女儿直言。不会的,老师怎么会这样做,她肯定因为不能马上还给你才这样……
可是,那个大袋子今天不见了。
真是不敢往坏了想。
妈妈,老师的孩子刚刚上幼儿园,我的小熊是不是归他了?
现在想想我都忘了怎么回答孩子了,我怎么能跟孩子随便评价她的老师呢。
那一个时期,女儿常常思念她的小熊,无论家里多了多少更珍贵的她都会思念它。这件事我不能先提起,还要每次绞尽脑汁地为数学老师诸多解释。小孩子会听大人的话,可是一个无法解释的事实是,小熊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话题,被提起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让我一度想起孔乙己还欠酒钱的话题,不知能不能真正地淡忘,不知对孩子的感情有没有影响。我们渐渐地不再说,偶尔提起像说一个笑话。可是我们都没有忘了它。
日记里确实一笔带过,只是几个字,小熊回不来了。
15年的成长日记是我以为将来女儿要看的,当时的想法现在很多无法还原,记不清了,但是那个小熊的样子却是清清楚楚,女儿也一直没有忘,还有那件被一把扯掉的衣服,带着Stei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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