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一个错过江南的人,会觉得北方的雪太过于潦草了。
“你要走了,对吗?”
忽然风带着途经稍染的料峭和湿漉,与我迎面抚礼,恍惚间,我好像听到遥远的笛声轻轻柔柔掠过丘陵湖水,向我奔赴而来。
“骤相见,似梦若烟……”
春染江南季,你总会寻处低缓的塘堤,拨开丛草,坐下来,将笛子抵在唇下,吹起你所一心一意描绘的风帘翠幕。“骤相见,似梦若烟痴相看。欲说无言、欲说无言,依然纤纤人慕恋……”笛声悠然婉转,绕过远处晨雾里低矮的丘陵,辗转又回到了你与我间的方寸之地,复撩起葱葱的柳条和一袭宁静的涟漪。我腹诽湖面的冷静,和它对人类的万般纠葛毫无挂念。那时,你就坐在那里,白云倒映,绿草丛生,野鸭悠悠,白鸟翩翩,心里有一万万亩的温柔的倒影,恣意着,浪漫着,缠绵的笛声好像在一针一线,将那水边枝条织进水里。
当肉汤的热气含着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呼啦呼啦地将我的眼镜蒙起了雾,哐哐的,不远处有人在湖面上砸冰,铁锹嗖嗖然下坠。“小丫头,你在想啥子?”坐在对面的男人问,呜呜的寒风识人般为浑厚的口音让了路。
“一个……”——浸谧于光阴之处。我突然没有说下去,只是盯着碗中的油脂一点一点凝固起来,“那里有个人待我归去。那天他一直吹着他的笛,从马咽车阗到墨浸天穹,他在等一场江南的雪,等他开口告诉那个女孩————‘依然纤纤人慕恋。’”
你很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江南的春天不会很暖,它留着些许冬的寒意,像是在偷偷告诉你,它其实还未来得及下雪,也未来得及结冰,你要小心期待着来年的雪,它们会很皎洁,很隐晦。
“你要小心期待着来年的雪,它们会很皎洁,很隐晦。”不知何时,我泪流满面,可我的眼睛已经在这寒冷的北地冻僵了,好难睁开,好难看看你等不到的雪。
“送她入吴漫长路……”
“送她入吴漫长路……”
那天你一直吹着,一直吹。吹动了满树樱花,苁苁蓉蓉,盛大到承载了一整整的世界。余晖散落在风里的悲猝悄无声息,谁也没听见。那时我还不理解为何我常常烦操,话语又无从说起,总是以笑掩饰慌张,以疏远缓解局促,我又开始想要躲在遗忘和逃避的背后,推开一切。
“从今后 再不悲怨展笑颜……”我断断续续地,小心翼翼哼出了曲调,一遍又一遍。“再不悲怨展笑颜……”其实我好想告诉你,我找到了你的雪,不在北地,不在南疆,是我与你离别那天,你不动声色地在心中下了一场皎洁的雪,呼啸过往后余生。其实我好想告诉你,我倏忽间读懂了你的隐晦————“江南就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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