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奶奶离开我已经四年了。一直想写点什么，直到今天才能动笔。

       印象中奶奶总是干净利索的老太太，已经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即使在她后来生病的日子里，也是一个讲究的老人。奶奶生在家境殷实的娘家，也许是生活习惯又或是个性使然，和传说中中国老太太攒了一辈子钱到死买上房子的故事不同，奶奶从来都是及时行乐享受人生的人。在我们家乡那个小村庄里，奶奶是有名的美人，年轻时候引领时尚，据邻居那些婶子大娘说，她们刚来时（刚嫁过来）奶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是穿着打扮一点不老气，那时候的人这个年纪差不多已经是个老太太了穿着粗布衣束着发髻，可奶奶依然年轻美丽。

        奶奶的一生就像很多的农村老太太一样，守着自己的老公孩子过日子，生活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她也没有农村惯有的那些繁重的体力劳动，开始是老公后来又有了儿子，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和闲情经营自己的小资生活，房子收拾的一尘不染，穿着打扮干净利落，从来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上边来了干部，村里都会安排在爷爷家里吃饭，因为舒适的环境，又因为奶奶的厨艺。不管是香椿芽，蒸馒头，炒米饭，甚至是凉拌黄瓜，经过奶奶的手味道都是独特的。作为家里的长孙女，又是八年内唯一的孩子，我享受的宠爱现在想起来都很温暖。我想吃什么给买什么，不想吃了从嘴里吐出来奶奶也不嫌弃，祖孙之间爱的很盲目。因为是宠爱的孙女，被奶奶带着四处走亲戚，据说有一次跟着去娶媳妇，因为玩的兴奋早上起不来床差点误了人家婚礼的时辰。现在想来，奶奶确实对我爱的很盲目，自己家里的宝贝带到外面如此招摇只会招人讨厌。聪明如奶奶怎么会犯如此的错误。

        如果说奶奶一生也有不如意，那就是子女。奶奶一生生育了七个孩子，五男二女，健康长大的只有爸爸和叔叔，虽然当年医疗条件有限孩子夭折司空见惯，但是这样的事情总是挫折，听妈妈说后来家里好像供奉了什么神，情况才有了改观。谈起此事，奶奶只说那两个女孩长得很好，两岁多得病死了，可惜之情溢于言表。而我更多是遗憾，我的姑姑，如果健在，起码奶奶的美貌不至于失传，可惜啊。

        一生讲究爱干净的奶奶晚年得了脑血栓，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她心里该是多么难过啊，即使这样还总是拿着一块小手绢擦脸，梳子放在手边随时能拿到。出来上学很少有时间陪她，假期里我总是会给她剪指甲，剪头发，洗头洗澡。老人本来就很可怜，又生病卧床，看着真让人心酸。八十多岁的奶奶眉目如画，额头光洁，眼睛像水葡萄一样闪亮，只是眼光越来越模糊了。她真的老了------

       07年暑假前夕，有天清晨，妈妈突然打电话来，我觉得很突然，后来才知道奶奶昏迷好久家里人一直没告诉我。奶奶走了，我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处理后事的时候，按照老家的风俗，其中送路，要举行一个仪式，给逝者洗脸吃饭收拾行李，把纸扎的车马烧了，送上路。这些该是女儿做的，可是奶奶没有女儿，她的事情就有三个孙女代劳，这让我想起来小时候奶奶说过的玩笑话，等到时候你们几个就说奶奶你吃鱼吃肉，吃馒头吃面条。泪如雨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家乡的风俗雷声大没有雨才是正经，我是只下雨没有雷。现在想起来都心酸，人有生老病死，真是残酷。

        回想起来，奶奶一生没有留下什么照片只有我上高中时候照的一张，比她本人十分之一都不及非常的不上相。身后的儿子们遗传她的说有一个脚趾头都是多的。到我除了身高，也只有身高这一项，是唯一胜出的，五官，气质，十分之一都不及，不可同日而语。儿时的夏夜，奶奶穿着雪白的短袖衫，摇着蒲扇给我讲牛郎织女故事的情景永远留在记忆里------